他們像被困在一個無解的死結裡，一邊互相緊緊纏繞在一起，一邊如亂麻般理不順、解不開。

啪——

身後傳來一聲清脆的碎裂聲，林鈴神息耗空，由臨鈴本體勉強撐起來的屏障有些抵擋不住了。

她渾身洩力，深吸一口氣放開手心皺了一片的外袍：“我可以先走，但是你必須跟我保證你不會自己留在這裡空耗，我退出後十息之内如果見不到你，我會立刻掉頭回來，我說到做到！”

回來後是本體破碎還是雙雙喪命任務失敗，她都認了。

子桑背對着林鈴，看不到他此時臉上是何種表情，隻能聽到一聲隐約的歎息夾雜在混亂的劍氣嗡鳴中，頃刻之間便消散了。

“啪——！”

一聲更為清晰的破碎聲在劍閣中響起。

二人同時向聲音發出的地方看去。

啪——啪——

斷裂聲接二連三。

劍閣中央那把由開宗老祖留下的巨劍微微搖晃，劍柄上纏繞着的鎖鍊已經盡數崩斷，劍身外表的鐵削如雨般層層剝落，露出裡層泛着金屬銀光的本體。

終于，巨劍發出一聲震耳的鳴響，高聳的巨劍轟然崩塌，外層碎屑被周圍亂竄的劍氣卷起，又被空間裂縫吸入。

崩塌帶起的灰塵讓視野完全模糊，唯一能夠清晰看到的，隻有一把通體銀白的長劍散發出耀眼的光芒。

那是劍閣巨劍最初的模樣。

劍鳴仍未停止，一道金色的裂縫自長劍背後顯現，随之劍鳴聲止，金色門扉豁然敞開，那一瞬間蕩開的神息與威壓，直接掃平了劍閣内所有的空間裂縫。

萬籁俱靜後，林鈴背後的本體臨鈴發出一聲聲清脆的聲響，青銅鈴铛飄然飛起躍至金色門扉之上，鈴響瞬息間傳遍萬裡。

無數身處各地的修士都聽到了仿佛自耳邊響起的鈴聲。

鈴聲向他們傳達的隻有一條信息。

“這是，第二次試煉開了？”

“怎麼這麼突然！在哪開的？我得趕緊去啊！”

“我通過第一次試煉了，第二次試煉開啟怎麼也不提前告知啊？！！”

距離試煉大門最近的林鈴眨了眨眼，半晌沒回過神來。

“啊……”

她猛然想起，原劇情中第二場試煉的入口就是劍閣之頂，開啟的關鍵除了神器本身，還需要喚醒巨劍。

她這是誤打誤撞提前開啟了試煉。

應楚七的佩劍在劍閣中積累了上百年的劍氣，褪去巨劍外殼後，所有劍氣一次性爆發了出來，與試煉之地殘存的衆神神息碰在一起，恰好解了這場危機。

好了，這下不用再擔心誰會送死了。

原本面臨生死抉擇的二人同時沉默。

差點将劍閣變成隕落之地的子桑更是無法面對身後的林鈴。

做好心理建設後，子桑轉身面對林鈴：“既已開啟，便盡快……”

他對上林鈴的視線。

……說不下去了。

眼前的林鈴眼角的豔色尚未徹底褪去，睫羽上還挂着一絲水痕，嘴角卻高高揚起笑得令人毛骨悚然。

林鈴深吸氣再緩緩吐出，幾個來回後終于平複下氣息，語氣輕緩溫柔：“試煉先放一邊，我們先，好、好、談、談。”

一股涼氣順着聲音竄進子桑體内，讓人莫名産生一種危機感。

子桑想用試煉之地開啟來岔開話題，可他本來轉移話題的手段就不夠高明，此時更是恨不得時間倒退回半刻鐘前，答應林鈴離開就好了。

子桑：“試煉意外開啟，要盡快……”

林鈴沒好氣：“再急也不至于幾句話都等不了。”

空間裂縫消失之後，子桑上神自毀的念頭就成了最需要解決的問題。

可子桑若是不想說，林鈴再怎麼逼問也絕對得不到一句回應。

林鈴閉了閉眼睛，放軟了語氣，“不願告訴我緣由我可以暫且不問，但是至少，至少别再有下一次了，好嗎？”

子桑的眼神突然變得晦暗，眼底的溫柔之色與悲哀交融在一起。

“來不及了。”

空間裂縫從真神林立時存在至今，幾百上千年的壽命折損，子桑上神的結局早已注定。

林鈴隐隐有種不安，“什麼來不及了？”

在二人交談期間，撐開試煉大門的臨鈴不停發出一聲聲清脆鈴響，好似在催促一般。

鈴聲越來越緊湊，見林鈴始終沒有動作，終于忍不住伸出一條條光帶纏上她的手腕跟腰間。

這些光圈并無惡意，隻是想将林鈴強行拽進試煉。

可子桑還沒有答應不再想着自毀，林鈴怎能放心将他一個人留在這裡。

第二場試煉要進行多久還不知道，出來後還能見到一個原模原樣的子桑上神嗎？

林鈴使勁跟這些光帶較着勁，雙手握着腰間的一條好似跟其拔河一般，手心被磨得一片通紅。

“又不是不去，倒是先松開啊！”

她心裡罵罵咧咧，真是見鬼的試煉，哪有不想進去硬要把人拉進去的！

腰間的一條終于被林鈴拉斷，可随後又有更多條同時纏上她的腳踝、手腕，看樣子不把她拉進去誓不罷休。

一雙白皙的手覆上林鈴的手背，動作輕柔又強硬地将通紅的手掌翻過來。

子桑指尖在林鈴掌心緩緩撫過，有着些微滲血的地方瞬間恢複如初。

“去吧，等你出來。”

子桑妥協一般将林鈴另一隻手從光帶上拿開，阻止她不顧自傷也要暫且留下。

治好掌心擦傷子桑便要松手，林鈴腳下被數條光帶拖着向試煉之地的方向滑動，急忙握住子桑的手腕。

“你說的！等我出來！”她必須得到再三保證才能放心。

“等我！”

子桑擡起另一隻沒有被抓着的手，雙指并起輕輕點在林鈴眉心，一道金光閃爍，代表誓言的術法在林鈴額頭留下一枚淺色的花瓣印記。

“去吧。”

這是對林鈴的承諾。

收手時子桑順勢将林鈴推了出去，避免她的手腕被光帶拉傷。

摸了摸額頭的印記，林鈴放下心來不再反抗。

被拉進試煉大門的過程隻有短短數秒，期間她的目光始終停留在子桑身上。

是出于眷戀也好，擔心也罷，她就是想多看幾眼，從子桑說出“來不及了”開始，一股即将失去的恐慌便始終萦繞在她心頭，任憑再強的誓言術法也抹不去。

直到熟悉的暈眩感來臨，子桑的身影徹底在視線中消失，林鈴才收斂心神，專心應對這場突如其來的試煉。

第一次試煉考驗的是她的執念，不知這第二次試煉又會是什麼。

這次暈眩的感覺持續的時間格外得長，身體也飄飄然落不到實處，意識迷蒙間，似有風聲在耳邊呼嘯，令人有正在天上飛馳的錯覺。

不知過了多久，林鈴撫着額頭晃了晃，用力眨了幾下眼睛，眼前景象漸漸變得清晰。

入目皆是一片茫茫雲海，腳底也有一種踩着厚重地毯的綿軟感。

零散的翠綠靈植分布在這片雲海之間，隻是看着已經很久無人打理，有些頹敗荒蕪。

周圍見不到一個人，林鈴沒有目的地随便逛着，還伸手拔了一株已經枯死的靈植，走了半天也沒有碰到一個活物，也不知這次試煉到底需要她做什麼。

上一次她記憶全失掉入幻境，這一次難道也是幻境？

可總該給點提示吧，她走了這麼久連這片雲海的邊緣都看不到，難不成考驗的實際是她的耐心或者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