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桑将之後長生天來的人仍舊交給姚瑤統一調配,姚瑤接下命令後,有些欲言又止。
子桑看了她一眼,瞬間就明白了她想說什麼:“你與林鈴倒是相交甚笃。”
這話說的并沒有責怪的意思,聽語氣反而像是樂于見到姚瑤對林鈴格外關照。
姚瑤侍奉子桑多年,自然也能聽出他話中深意,于是便不再糾結,将心裡憋了半天的話說了出來。
“請恕屬下無禮,我覺得,您不該躲着鈴铛!”
方才一上來便談論正事,姚瑤一時沒法插話,現在正事談完,姚瑤說話的氣勢頓時一變,叉腰的動作配上臉上嚴肅的表情,頗有幾分林鈴“審問”子桑時的架勢。
“您究竟還想瞞我們多久!若不是鈴铛告訴我,您是不是還打算一直瞞下去,直到徹底被空間裂縫拖垮,步上其他上神的後路!”
持續百年的貼身侍奉,子桑對姚瑤來講早已超乎恩人、主人這兩個稱謂,她對子桑恭敬,奉子桑為主,是真真切切發自内心的,她希望自家上神可以平安快樂與天地同壽。
從前她覺得上神的孤獨是不情願的,但她看不懂上神的心思,就希望有個人能看懂,并長長久久地伴上神左右。
現在那個人出現了,上神也終于踏出了浮光庭那一方天地,結果還沒等她替上神高興,就突然得知上神原來一直在損耗自己的壽命,這樣下去甚至會命不久矣,這讓作為上神近侍的她如何能不氣惱不委屈。
于是姚瑤頭一低嘴巴一癟,大顆大顆的眼淚從眼睛裡往下掉,“您……您實在是太過分了!”
她邊哭邊抽噎,也不管臉哭花了看着有多狼狽,直接哭得子桑眉頭直皺。
其實看起來哭得凄慘,實則七分真三分假,不過哭了一會兒後,姚瑤像是真的自責委屈上了,直接放開了嗓子嚎啕大哭:“我真是沒用——伺候了您這麼多年,都沒覺出來您每次閉關修養其實是損耗過重,隻知道盲目聽信——”
子桑:“……”
聽起來像被翻了舊賬。
姚瑤再大膽,也不敢用自家上神的袖子擦眼淚,可又哭得眼前一片模糊連上神有什麼反應都看不清,便幹脆直接往地上一坐,擡起胳膊來用自己的袖子抹了一把。
“您這麼不愛惜自身——讓我們這些侍奉您的手下情何以堪呐——我本來覺得自己很盡職盡責的——”
“您要是真出點什麼事,我……我跟其他九個人,非當場自盡陪您去了——”
說完,又覺得話說得不吉利,“呸呸呸,我這說得什麼話,就是我們都死絕了您也不會出事的!”
姚瑤又擦了把臉,睜着一雙紅通通的腫眼看向子桑。
清冷絕塵的子桑上神早就單手捂額沒眼再看,聽着身邊的哭聲漸止,這才擡眼。
結果一下子就對上了姚瑤那雙哀絕含淚的大眼,想勸慰,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千算萬算,沒算到林鈴會使出這麼一招殺手锏。
還真讓林鈴料準了,子桑上神最不會應對的,就是眼前這種場面,何況他又确實理虧,姚瑤侍奉他百年有餘,主仆情分深厚,他也不能以犯上的罪名懲戒于她。
打不得說不得,道歉的話對着林鈴說倒也罷了,對着旁人他實在開不了口。
子桑頓時頭疼:“這都是林鈴教你的?”
姚瑤抽噎了一下:“算是吧,鈴铛還說了,通常這種時候您會直接揮揮袖子原地消失。”
她瞪着眼睛好似在說:不要緊,屬下一定會找到您跟着您的。
“鈴铛讓我看着您,今後的空間裂縫您别想再用損耗壽命的法子!您暫時不想見她,她可以不找過來,但唯有這一條算我們求您了,相信她吧,她可以解決的。”
姚瑤眼底帶着哀求,“我不知您自毀的念頭來自何時何處,想來與空間裂縫的根源一樣,都是屬下不應該知道的事情,我不求您看在我們這些追随您的人的份上,至少,至少想想鈴铛,屬下看得出來,您對鈴铛的感情是不一樣的,總不能忍心連她也扔下不管了吧。”
提到林鈴,子桑眼底暗了暗,複雜之色盡顯。
他歎了一口氣:“我并非刻意躲着她,如今也沒有送命的念頭。”
他避開林鈴,隻是因為有些話他需要獨自想清楚該如何說,對着林鈴,他總是容易失去冷靜跟分寸。
他交代姚瑤:“林鈴差不多快到了,你将我的話轉達給她,就說我暫且不會離開魔域,不必尋我,待到合适的時候,我自會前去見她。”
聽這話的意思他還是要獨行,姚瑤急忙爬起來,急切地開口:“上神您……”
子桑擡了擡手打斷:“魔域的空間裂縫大多是由聞人墨引發,有陣法在,便無需我出手,若當真遇到危急,連林鈴也無法應對,那便……”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那便到時再說。”
這般沒有安排,聽起來又有些不負責任的話子桑還是頭一回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