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那個偏僻的角落,沈解重新找了個人不多的地方坐下。
有資格進入試煉的也不乏魔域其它勢力中的魔修,不過萬劍宗是正道宗門的地盤,沒了焰滅生這等高修為的人帶隊,魔修們很是低調地自成一個小團體,就在離沈解不遠的地方紮堆。
真正論起來,魔修着實比正道宗門還要八卦,而且魔修的行事風格大多不拘小節,說起那檔子事來,嘴上根本沒有把門,縱使沒有膽子窺探上神,但找沈解八卦一下還是可以的。
沈解自顧自閉目養神,沒多一會兒便感到身邊有人湊了過來。
“诶诶,看你跟臨鈴好像很熟,有多熟,是不是我們想的那樣?”湊過來的魔修之前在魔域也算跟沈解相熟,說起話來也就比較直接,甚至還帶着點調侃的意味。
沈解:“……”
他沉默着睜開眼,對此等離譜的問題一時不知從何罵起。
沈解不說話,這人還當他是默認了。
“可以啊你,先是神女,後是神器,還真給咱們魔修長臉,不愧是你!”
沈解從前隻覺得魔域的人拘不拘小節的無所謂,現在牽扯上他了,還是這種捕風捉影的事,這才深感不耐。
他朝這人瞪過去,“你從哪看出我跟臨鈴是那種關系。”
說幾句話就是關系匪淺了?那之前他跟木楚形影不離的那段時間,怎麼沒人直接傳兩人已經生米煮成熟飯了呢。
說到底,不過是眼下魔域實力大減,他們巴不得能将神器徹底拉到魔域一方成為“自己人”罷了。
所以一有點什麼風吹草動便像聞到肉味兒的狗,恨不得直接把這塊兒肥肉刁回去。
湊過來的魔修還沒察覺到沈解語氣裡的嘲諷,仗着與沈解說過幾次話便更加大膽:“現在不是沒關系,看你們剛才在那邊聊天就知道關系還不錯,咱們魔域現在要是能多一位神器坐鎮,那不就不用看這些正道宗門的臉色了?”
“需要幫忙你盡管開口,别的忙我虛魔宮不敢說,能助你拿下一個女修的法器、靈藥,放眼整個魔域……呃……”
這名魔修話還沒說完,沈解便一把掐住了他的喉嚨,眼底滿是冰冷殺意。
此時另一邊突然傳來一連串的驚呼跟倒吸涼氣的聲音。
沈解跟魔修同時朝那邊看過去,隻見一群正道大能拼命控制卻仍舊控制不住瞪大眼睛,下巴都快驚掉的模樣,兩人又向着唯一可能引起此等盛況的地方看過去。
那個被霸占了的偏僻角落,一青一白兩道身影幾乎密不可分地相擁在一起。
一襲白衣的上神臉上是他們從未見過的表情,眉眼間的溫柔缱绻簡直能把人溺斃,而在衆人印象中端莊持重的神器則被寬大的白色衣袖遮去面容,隻能看到其雙臂環在上神的腰上,纖細的手指還抓着上神的外袍。
這……這這……
有點心梗。
他們剛剛是不是還在背後說過臨鈴跟沈解……
一陣窒息感席卷了整個人群。
其中最想死的莫過于來給沈解支招的魔修。
他還沒從那一幕的沖擊中回過神來,沈解已經摁着脖子把人甩到一邊。
他面無表情地說:“下次再想找死,别來找我。”
沈解算是在場所有人當中最不吃驚的那一個了,隻是沒想到林鈴比他想的要大膽多了,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就敢将高高在上的上神拉下凡塵。
上神居然也縱着。
從前也不是沒人打過上神的主意。
那可是上神,如果能入得了上神的眼,得其青睐,哪怕是沒名沒分地跟在身邊,也足夠全族人在修真界橫着走了。
可一來有賊心沒賊膽,二來長生天的門可沒那麼好進。
通常都用不着上神親自動手,能讓這類人走到浮光庭門前都算姚瑤等一衆侍從失職。
沒想到啊——有一天他們能親眼見證子桑上神動凡心。
最初的震驚過去後,再也沒人敢留在那方角落周圍,仿佛哪怕視線能觸及到那個角落都是殺頭的大罪。
原本應該最熱鬧的劍閣周圍一下子寂靜了起來。
然而今天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久久沒有動靜的試煉入口終于再次泛起了光芒。
光芒散去後,木楚跟聞白同時出現在入口處,竟是兩人一起結束的試煉。
聞白的手臂搭在木楚肩膀上,看着像是受了傷,不過也不奇怪,試煉嘛,過程中受點創傷再正常不過,與此相比衆人更關心的是他們二人有沒有通過試煉。
萬劍宗的長老們最先圍上去,小心攙扶着受傷不輕的聞白,問道:“……如何?”問話的長老語氣小心翼翼。
不用猜也知道問的是結果如何,是否通過。
衆人生怕結果不盡人意,他們七嘴八舌地追問恐會傷及聞白顔面,于是衆人一時間全都屏氣凝神,不再多言,隻是看着聞白的眼神難掩殷切。
聞白輕輕咳了幾聲緩了緩氣息,低聲道:“不負諸位期望。”
萬劍宗人一下子就直起了腰闆,松了口氣的同時,臉上的笑容想藏都藏不住。
聞白是由木楚攙扶着出來的,幾位長老頓時也對站在一旁的木楚關切起來:“身體可有大礙?登仙山路途遙遠,不如就先在萬劍宗修養幾日吧。”
兩人一起從試煉中出來,木楚看着還比聞白狀态好些,想必也是通過了試煉。
即便木楚身份上大不如前,可她的天賦仍舊沒人質疑,借此修繕一下關系,也是很有必要的。
面對示好,木楚卻是蒼白着臉,勉強笑了笑:“多謝前輩。”
此時沈解恰好跑過來,見木楚臉色不好連忙上前關心:“受傷了?傷了哪裡?我這有療傷的丹藥,你……”沈解掏出丹藥遞過去,木楚卻後退了幾步與他拉開了距離。
沈解頓時愣在那裡。
進試煉前兩人還好好的,雖說坦白心意被暫時拒絕了,但木楚當時說的可也僅僅是“暫時拒絕”的意思,怎麼一場試煉過去,木楚看着他的眼神就變得那般陌生,後退時甚至還帶着警惕跟失望?
沈解幹笑了一聲,上前一步:“怎麼了?”
木楚仍舊不語,眼底漸漸泛起淚光。
一旁的聞白同樣神色複雜,“事到如今,就沒有演戲的必要了吧。”
沈解本就看聞白不順眼,聽了這話更是皺着眉頭冷冷道:“有你什麼事?”
“夠了!”木楚終于看不下去,低聲喝止。
“在試煉中你做了什麼說了,你自己都忘了嗎?若不是你背後出手,聞白怎會受重傷?還有我……”
木楚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大顆大顆地順着臉頰滑落,盡管已經盡力保持平靜,聲音仍是止不住地顫抖。
“我還天真地以為你之前跟我說的都是真的,你說無論如何都會陪着我走下去,也相信我與聞白隻是君子之交,不會對他出手,結果換來的就是你趁着試煉背後偷襲,還連我也不想放過!”
木楚痛心至極,表情跟語氣根本不像在說謊,也沒有那個必要。
沈解本人被她說得一頭霧水,連反駁都不知道如何反駁。
根本就是他沒做過的事,連始末詳情他都不清楚,這要怎麼解釋。
沈解不開口,以萬劍宗為首的長老修士們便率先沖他發難。
衆人齊刷刷地将木楚跟聞白擋在身後,與沈解劃清界限,就連魔修一方也不站在沈解這邊,全都退得遠遠的,持觀望态度。
“好你個沈解!竟敢對我宗新任宗主出手!今日定叫你付出代價!”
“這裡可是我萬劍宗的地界,你休想逃走!”
面對衆人讨伐,沈解根本沒把他們的威脅放在眼裡,隻是紅着眼緊盯着在衆人身後的木楚,咬着牙說道:“我沒有做過……”
周圍嘈雜的謾罵聲沈解隻覺得聒噪,再多不相幹人的詛咒也抵不上木楚一個冷漠的眼神。
木楚咬了咬唇,同樣痛徹心扉:“我也希望我當時面對的不是你,可我又怎麼可能分辨不出到底是不是你。”
一個人的樣貌可以僞裝,但說話的語氣、神态、氣息、甚至是味道,最瞞不過的便是愛人。
木楚可以确定,當時她見到的就是沈解本人,而非幻境幻化或者他人僞裝。
沈解啞口無言。
可在他的記憶中,他從未在試煉中遇到過任何人,更别說背後偷襲聞白?最不可能的就是說他對木楚出手。
他就算死在試煉裡,也絕不可能傷木楚一根頭發。
“這是幹什麼呢,唱大戲?”
林鈴跟子桑的出現像是沈解最後的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