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恺撒飛身向那個正在墜落的身影沖去。他的注意力全然被那個身影吸引,近乎忘我,隻是不顧一切地伸手,想要挽回那一場墜落。
但是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滞了,似曾相識的那一幕再度上演。他眼睜睜地看着女孩的身體與他的指尖擦過。麻生真“砰”地一聲墜落地面,鮮血四濺。洶湧而來的無力與悔恨讓恺撒近乎窒息,潔白的裙擺染上了刺目的鮮血,女孩卻朝他淺淺露出一個微笑。
他是加圖索家族寄予厚望的未來“皇帝”,是混血種世界公認的新一代領袖人物。他向那個女孩許諾光明的未來,他對她說“跳下來,我會接住你。”,但最後卻什麼也沒能做到!
混血種和麻生真其實隻有數面之緣,但恺撒始終無法忘記那場墜落,無法忘記女孩明亮的眼神!他已經變得更強了,但還是追不上光陰,追不上死亡!
不,不對……
恺撒有些恍惚地看着血泊中的女孩。女孩死得很悲慘,從來沒有像這樣完整的遺體。她墜落之後又遭受車輛的撞擊,跑車頂着她沖破一面又一面的牆壁,她死的時候近乎支離破碎,沒有一塊完整的骨頭。
像是回應着他的想法,周圍的一切隐隐波動起來。
斷壁殘垣之中,女孩胸腔塌陷下去,四肢因為骨骼破碎而軟綿綿的。她大口大口地吐着血,看他的眼神卻很亮。死去的前一秒,她還看着恺撒,說“謝謝……”
她到死都相信他!
恺撒的手緊緊握成拳頭,胸膛中仿佛燃燒着火焰一般的情緒。驕傲的混血種此生從未如此無力,如此悔恨……如此憤怒!驟然明亮的黃金瞳如同黑暗中熊熊燃燒的火炬,熔金般的瞳孔中血色彌漫,目露兇光!
磅礴的殺機充斥了每一寸空間,他要讓始作俑者付出代價!金發男人左右環顧,無數道明明暗暗的影子環繞兩人……他回到了那個雨夜!
建築在雨中熊熊燃燒,敵人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造成一切的暴走族首領正向他得意狂笑。恺撒冷酷的目光将他們一一掃過,眼底仿佛有風暴盤旋。恢弘的吟誦一字字地吐出,這一刻他酷似揮動公義之劍,毀滅索多瑪和蛾摩拉的神靈。
回應着主人怒不可遏的心情,鐮鼬群帶着撕碎一切的兇暴氣勢乘風而起。
字面意義上的,鐮鼬撕碎了一切。
看不清面目的影子一觸即潰,瘋狂的笑聲戛然而止。大雨停止了,燃燒的樓房也消失了。最後,女孩靜靜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如鏡面般支離破碎,消失得毫無痕迹。
恺撒面色鐵青,剛剛一切竟然是幻覺!他沒有發覺,反而深深地沉浸于其中,直到在極度憤怒中釋放言靈,才讓他打破幻境看到真實。
随着意識的清醒,更多的碎片浮現在腦海中。他現在是在青銅門之後,他曾經見過的神道無影無蹤,身後的青銅門也消失了,剩下的隻有無邊無際的黑暗。
在黑暗中沒有任何參照,人無法分辨上下左右,稍微待久一點,就會有一種失去平衡的眩暈感。鐮鼬向四周紛飛,但隻探測到了虛空。他腳踩的也不是真正的大地,而是一個無比平滑的界面……路明非說對了,這不是正确的門!
恺撒皺起眉頭,他絕不相信這是偶然的事故。這是有人或者某種存在巧妙編織的陷阱。幕後操縱者抓住了他内心最深處的記憶,揀選出他最悔恨最無力的片段。如果僅僅是幻覺還不至于讓恺撒行動如此失控,關鍵是他的情緒同樣被操控了。
他一直對未能救下那個女孩耿耿于懷,當幻境升起,曾經的無力、挫敗、憤怒、仇恨……真實而強烈席卷了他的心靈,他陷入狂怒,再也無法區分幻影與真實。
如此精妙的陷阱不可能沒有操縱者,但……對方把自己引入青銅門之後,有什麼目的?!
混血種深深地與黑暗對視,鐮鼬在虛空起舞,無論操縱者是什麼,它不曾現身。
“aut vincere aut mori……”①
恺撒輕聲說,他把狄克推多握在手中,随意選了一個方向,邁出了腳步。沒有絲毫畏懼遲疑。
……
伴随着第一縷晨光,車輛到達營地,緩緩減速停穩。路明非打着哈欠從後座下來,清晨幹冷的空氣讓他精神一振。
“這麼多人?”他有些驚訝。
十幾輛路虎一字排開停在戈壁上,大量的篝火旺盛地燃燒着,穿着風衣的人忙忙碌碌,有人在統計物資,各種食物,燃料以及工具打包得方方正正,堆成了小山。
地面上還有不少睡袋,有人正躺在裡面呼呼大睡。營地的一角豎起巨大的衛星天線和照明汽燈,設備,車輛,帳篷等上面随處可見鹿角珊瑚的标志,顯然這些人屬于同一支隊伍。
“他們都要去塔木陀嗎?”路明非看向張起靈,後者隻默默點了點頭。
小魔鬼之前扮神棍又是“突然的災難”又是“危機和困境會感到無助”讓他一路上提心吊膽,隻是面上沒有表露出來。
現在看着充足的人員和物資,路明非略有些安心。跟着這種大規模探險隊,至少後勤方面不至于出問題。
另一輛車子中的阿甯也下車了,營地中的人看到她就紛紛圍了過來,也不知道她說了些什麼,人群中爆發了一陣陣歡呼。
阿甯向他們走過來,朝路明非微微一笑,“路先生也一起來吧。希望這一次,我們能夠和平相處,坦誠合作。”
她意有所指地說,一邊落落大方地伸出手。
“當然,當然。”路明非和她握手,信誓旦旦,“大家合作。”
一行人跟着阿甯來到營地後方的帳篷區,走進了一間直徑至少有四五米的圓頂帳篷。
營帳内更像是按民俗風格裝修的豪華房間。腳下是厚實的牛毛毯,地面上錯落地堆着毛氈,還擺放着藏式風格木質家具。木炭在炭爐中不溫不火地燃燒,暖意融融。
路明非學着阿甯的樣子,在地毯上盤膝而坐,很快就有人過來給他們倒酥油茶。路明非捧着抿了一口,擡眼就看到兩個隊友坐在一邊,夏彌正對着楚子航說着什麼,兩個人臉上都帶着淡淡的笑意。
路明非警覺。他端着茶碗挪過去,往兩個人中間一擠,然後一動不動,假裝自己是個木樁子,落地就生根了。
夏彌撇嘴:“二師兄真是專業電燈泡。”
楚子航則茫然:“電燈泡是什麼意思?”
雖然不解,他還是往旁邊挪了挪,給路明非讓出空間。
夏彌鼓起臉。
小女孩的情态她做出來沒有半點違和,反而生動可愛。
路明非對夏彌的感覺很是複雜。他一方面對耶夢加得戒懼警惕,另一方面,又因為對方一舉一動完全是往日的影子,而心生動搖。
否則他也不會對着一個龍王級的敵人陰陽怪氣。而是早就慫了,乖乖端茶倒水,做小伏低。
帳篷裡進來了很多人,隻有吳邪和張起靈兩個熟人。隻是這兩個人一個閉目養神,一個瞪着對方生悶氣。路明非不好找他們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