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隻覺得全身上下一會兒冷一會兒熱的,熱的時候好像有火焰在全身燃燒,蒸幹了所有的水分,讓他無比口幹舌燥。寒冷的時候,仿佛有一股極寒的風從骨頭的縫隙中刮來,讓人忍不住發抖。
他忍不住想要蜷縮起來,可全身上下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緊緊束縛着,無法動彈。眼睛沉重地閉着,想睜也睜不開。
路明非不知道時間持續了多久,意識漸漸地麻木起來,周圍的一切都變得虛幻而不真實,意識也像是漂浮在了半空中。
就在這時,他感覺到自己的臉頰微微有些癢。路明非猛然睜開雙眼,把在他臉上作怪的家夥逮了個正着。
男孩就蹲在他腦袋邊,看到他醒來,一點也不心虛,手上的黑色馬克筆不僅沒有收回去,反而又往下畫了一筆。
“路鳴澤!”
路明非大怒,翻身起來,掃視一圈,抄起放在帳篷裡的一把掃帚,準備好好收拾這個小兔崽子。
路鳴澤轉頭就跑,跑了幾步扭頭沖他做了個鬼臉。
“略略略,抓不到我。”
路明非七竅生煙,隻恨自己拎的不是七宗罪。兩個人追追打打好半天,最後路明非累得氣喘如牛,居然連小魔鬼的一根汗毛都沒碰着,簡直豈有此理。
“死小鬼,你别想跑。”
路明非手足并用地爬上一塊處高懸突出在外的巨岩,剛喘了口氣,擡眼一愣。小魔鬼背對着他,坐在巨石邊緣,四周風很大,小小的身體看起來好像随時會被風吹下去一樣。一時間氣惱之情煙消雲散,隻剩下了擔心。
随即,路明非用力搖了搖頭,把這種情緒掐滅。
與其擔心魔鬼,還不如擔心他自己。難道是在異世界待太久導緻人都不正常了,居然和魔鬼兄弟情深。
男孩回過頭,對着正一臉自我懷疑的路明非拍了拍自己旁邊的位置。“哥哥,快來,這裡是最好的位置了。”
“你搞什麼鬼?”路明非一臉戒備,但還是走了過去。
他學着路鳴澤的樣子坐下來,雙腿懸空。上下幾十米的高度差,路明非看着眼暈,連忙擡頭,天際絢爛無比的晚霞瞬間鋪滿了他整個視野,頓時一呆。
小魔鬼說得沒錯,這确實是最佳的觀景台。
巨大的橘紅色火球半沉入遠處的沙海,天際的雲仿佛被點燃了一般,邊緣緩緩流動着赤金色的焰光。
餘晖映照着沙丘,整片大地霞光流彩,仿佛變成了火湖。
風吹過沙丘,吹拂起漫天的金色沙粒,随着風的流動,在空中變幻出金色的輝光。
不得不承認小魔鬼還是蠻有審美情趣的,總是能找到一些極其震撼的美景做兩人交談的背景闆,路明非忽然不想說話了,兄弟倆就這麼安靜地欣賞着晚霞。身後的影子拉得老長,好像依偎在一起。
好一會兒,路明非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你又來找我幹什麼。”
路鳴澤淡淡地說:“這不是特地來關心客戶有沒有死翹翹啰。”
“挂了正好,靈魂該上天堂上天堂,該下地獄就下地獄,總比落在魔鬼手裡好。”路明非沒好氣地說,但對方的話還是提醒了他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擡起手看了看手背,上面看不出來有被毒蟲咬傷的痕迹。
他現在到底是死是活?
小魔鬼總是能看出路明非内心的想法,小男孩老氣橫秋地歎了口氣:“哥哥總是不小心,一不留神就把自己搞得半死不活的。要不是哥哥并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早就躺闆闆了。”
路明非瞪他:“我看你是特地來看我笑話的吧。”
路鳴澤作氣憤狀:“哪有!我這幾天為了哥哥可是熬夜加班加點在幹活,連休息時間都沒有,一發現哥哥出事我就馬不停蹄地趕過來,現在臉上都還有黑眼圈呢。”
那你還有閑情逸緻趁我睡着畫烏龜,路明非在心裡翻了個白眼。但男孩扭着臉看向他,一臉委屈,路明非明知道這小兔崽子是在裝模作樣,怼人擡扛的念頭還是一下子散了。
他說話的聲音低下來,有些讪讪:“我也不知道這個世界還有如此邪門的玩意兒,用人頭養毒蟲,而且威力堪比生化武器。”
“那艘船應該是千年前往來西王母國的商船,船上的貨物這麼邪門,看來這個世界的西王母多半不是善茬。希望之後到了塔木陀,不要遇到這種毒蟲。”
“雖然我也不知道塔木陀是怎樣,但我可以給哥哥講故事。”小魔鬼神秘兮兮地說,“剛好最近看了一些這個世界的話本。”
“随便你。”路明非無所謂地說,實際上卻豎起了耳朵。打了這麼久交道,他很清楚路鳴澤才不會無的放矢。
“哥哥知道西王母與穆天子的故事嗎?”
當然知道,就是說西周有一任天子周穆王,這哥們有很多寶馬,特别喜歡駕着這些寶馬到處去旅遊。當他巡遊到西方極遙遠的地方時,遇到了長生不老的神明西王母。兩人會面的地方,就在昆侖山。
但這個故事的真實性一直無法被确認,史書中關于這件事最詳細地記載在《竹書紀年》中的《穆天子傳》,不過絕大部分史學家都認為這些是僞作。
路明非也覺得像假的,因為除了周穆王之外,曆史中還有很多西王母獻玉的傳說,傳說的對象有帝舜、黃帝這樣的人物。因為美玉要獻給有德之君嘛……反正大概就是斬白蛇學狐狸叫這種套路。
夏彌也說了,在他們的世界,西王母早就挂了。當初似乎發生了什麼大事,連“帝之下都”都打沒了。人類曆史中所有流傳關于西王母的傳說,都是人類用想象創造出來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