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建國之初,饒家輔佐有功,遂獲封安遠侯。
西南饒氏,世代從武為官,隻是距離朝堂邊遠,故極少參與政論紛争,幸而專心治理一方報效朝廷。
曆代皇權交替,饒家老實本分,而權望卻式微,隻因與各家往來少,雖不曾與人結怨,卻也無望高升。
而事情卻又在先帝奕武年間有了轉機。饒烨祖父安遠侯十五代饒褚,鎮守邊疆屢立戰功,護送天子親征之師從邊遠獻州回京,随即舉家遷往洛州,進京封侯。
此後,饒家軍的勢力便壯大起來。可雖表面上備受恭敬,暗裡卻沒少遭人暗算眼紅。
直至饒父兩年前突然戰死沙場,保住饒家血脈與榮華的重任便落到了年僅十七的饒烨頭上。
安遠侯十七代世子,皇親禁金衛參軍郎,太子親信。
這些身份,帶着無上的尊貴和榮耀,但更是将他困在朝堂與各方委以虛蛇周旋的枷鎖。父親的戰死疑點頗多,可他卻深感無力,總有一隻大手扼着自己的咽喉,讓他困步不前。
夜深人靜之時,他何嘗不懷念幼時在獻州肆意于叢林之中的恣意時光。原以為自請調離京都洛州,便能脫離眼線自行調查,誰知那些人卻如此等不及,在路上就要奪他性命。
倉皇逃至此林,隻當做給自己找了個風水地歸于塵土,卻沒想到,真能被救回來。
眼下,他已經丢了所有能證明自己原來身份的東西,甚至差點命喪黃泉。卻又感覺置之死地而後生,無比暢快。
思及此,他突然勾了唇角,眉頭微松,雙肩也下沉了些。
申如月自然不懂他為何又收了些許冷淡。
隻是這“阿葉”,一聽就知道是假名。
她擡了下巴,忍不住輕嗤一聲。
救了他還不能對她坦誠相待,藏得也是真夠深的。
或許是真有難言之隐,但她也不打算戳破他。
更何況她亦沒打算說出自己的真實家世,勉強算得上公平,便也随口回了他道:“行吧阿葉,我叫阿月,咱們也算是同一個屋檐下的人了,我這地方又破又小,還請多擔待。”
說完,她又拍了拍手,走出房門,一邊說道:“看你現在穿着我的大灰袍子竟像個唱醜角的,正好今日趕集,順便給你買了身新衣服,換上吧。”
沒等他回答,申如月便跑到雪地裡把剛剛丢下的那兩身衣服撿起來了,還有那些補藥。
可她回來後,卻發現饒烨已經站在門邊,想要外出。
“你幹什麼去!”
可還沒等申如月發作,破屋林外突然馬蹄聲揚。
竟是官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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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未見過衙門辦事效率如此高過,不到半個時辰就一刻也不停地帶着人來要捉拿“盜賊”。
黑衣烏帽,胸前與頭飾上還贅有紅纓,這一瞧,便可知這已是縣衙直接派遣而來的差使官。
她窩在此處已是一年有餘,尋常時最多見過這林子鄉下的裡正來尋訪過一兩回,有事甚至見不到鄉裡官爺。
可眼下,那人卻能在短短時間内,就報了縣衙的人來捉她。
甚至都不需多的調查和證據,直晃晃地就要來拿人。
申如月自知得罪不起,也深知反抗無效,還沒等那群差使走上前來,便自己先跪了下去,再往自己的大腿上一掐,吃了痛,眼見着淚水就要滴了下來。
加上她穿着厚棉衣,遮住了身下結實的骨架,遠遠看去,反而像是一個楚楚可憐的弱女子,跪地求饒。
而衆差使見了此情形,俱是吃驚。
剛聽那歐陽家的管事的人來報官,得了的消息明明說是這林子邊緣處有個小屋,裡面住了兩個粗鄙蠻人,身上又頗有些力氣和功夫,很難對付!
縣令一聽,自知這事兒難辦。但歐陽家掌管着錦州城的鹽商生意和槽幫,輕易不能得罪。
眼下隻能立刻按他們所說,增派了人手随歐陽家的這群家丁一起,速速趕到這林子裡來捉拿此蠻女。
誰知,蠻女變孤女。
“你們還愣着幹什麼,快上啊!”
歐陽家的王管家得知手下的小厮們受了欺負,這次還特意克服馬背颠簸、舟車勞頓,跟了過來要給這鄉下人一點顔色看。現下也是一刻都等不及了,叫嚷着就喊差使們将她拿下。
申如月眼見他就要發作,隻能先發制人,扯高了嗓子就開始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