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順理成章地就找了當地的稅收大戶下手,也就是手握槽幫生意還監管鹽商的歐陽家。
頭幾年還能淩駕于這小小商戶人家之上,隻是後來這縣太爺積懶成癌,變得越來越依賴,所以反被歐陽家要挾辦事。
現如今已經沒了回頭路,縣官不僅不敢和歐陽家的作對,正常地判斷與他家有關的案子,甚至還得反過頭來屈尊降貴地讨好他,生怕歐陽府舉家搬走,以後就沒人能給他交這賦稅了啊!
而賦稅,交了就成了官家和公家的。理應來說,成縣的稅收一部分是要上交到州中,再至省部朝廷,另一部分留在縣裡,為百姓生活發展所有。
但這都隻是理應的事情,實際上并不然。
估摸着這剩餘的部分多半都落到了官員自己的手中,不然怎麼能這樣富得流油呢?
而之所以說沒有分毫花在當地的建設之上,就不說遠了别的事,光從這的地牢就可以看出一二。
樓梯的兩面牆壁已是年久失修,又加之錦州成縣平時氣候過于潮濕,現在已經長滿了苔藓,一直蔓延到了地上,都很滑溜,這當差的也懶得管理,當真不怕自己夜值的時候喝多了酒給摔着,畢竟牆兩邊的壁燈也早成了擺設。
白日裡還有樓梯入口處能滲出一點兒陽光下來,雖不明亮,但勉強也能照出個大概。而一旦入了夜,便更加漆黑一片,即便打了燈籠也總覺着眼前有瘴氣一般朦胧着,讓人看不清。
光憑這些,其實已經足夠惡劣了,但這樓梯上下畢竟還是官差們需要路過的地方,所以竟還算這獄中最好的一處。
到了牢内,更是蛇鼠一窩。
并非指這獄中的人員魚龍混雜素質不齊,而是實打實的全是陰溝老鼠。鼠類在幽暗地下也是常見,隻是這麼肥大的,真算得上稀奇。
申如月現下已非門戶中的尊貴小姐,見到這些陰濕又糟糕的陋室雖然仍會心驚膽戰,可畢竟是馴獸出身的,現已住慣了深林見慣了猛獸,還能怕這點小打小鬧不成?
便也能稍稍沉下心來,淡然處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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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獄的頭天就是晚上,等了好半天,時間一刻刻過去,申如月的肚子都叫喚了幾輪,卻也沒見人給她送點東西吃。哪怕是碗米湯,一個窩窩頭也沒有。
按理說真是不應該,老鼠都能養得肥胖,這獄中再怎麼着都不應該少了吃食。
直到打更換班的時候,她忽而聞到了一陣食物的香氣,原以為終于有人來送飯了,誰知,竟是官差們給自己準備的夜宵,和犯人沒有半點關系。
她本來還在驚訝着,可回頭看去,西北室中的另一隔壁牢女犯,似乎早已習慣了這些,并不側目觀視,更不會見怪。
原以為這獄中的所有人都能這樣泰然面對,可看了周圍其他人,臉上多少還是有點不平之色的。
對面那邊牢中的男犯人更是面露兇色,倒不是歧視,而是誠然,都覺得他們光看這模樣便知道,多少是煩了點什麼事兒才會到這裡來,大概都并不冤枉。
她收回目光,又看向了自己隔壁的女犯。
兩個關押室中間惟有一扇很小的木欄窗,這并不是方便犯人之間相互交流,而是通過這窗,巡視的差使一次也能掃到更多的羁押者。
女子的側影隻通過這小窗若有若無地顯現出一點,但光從她眉宇間的氣質,就覺得沉穩自若,不驕不躁。即便臉上已經沾了些塵土和黑灰,也依然能看出她膚色白淨,并未經受過多的風吹日曬。
身量并不瘦弱,在獄中看起來待了不短的時間,雙頰和嘴唇也不蒼白,大概是本身的體質就極佳。
察覺到了申如月的目光,她回望過來。
隻這麼一眼,申如月卻從她的眼神中讀到了些許惺惺相惜。
就此瞬間,幾乎讓申如月更加斷定,這女子估摸也沒犯什麼大錯,更有甚者,她可能就是被冤枉進來的。
“你……”申如月剛想開口,與她搭話。
她想和她結識。畢竟這女子氣質不俗,絕非凡類,認識了她,且不說能得知更多這獄中相關的消息,或許以後出去也是一條不錯的人脈。
可還沒等她開口,那女子臉上的淡然面色卻突然崩裂了,随之而來的是她的一聲驚呼:“姑娘當心!”
而她話音剛落,申如月就覺得自己的身後突然挂起一陣風來,下一秒,又感到頭頂一沉,似乎是有什麼東西掉落到了她的頭上。
一雙細抓在她的頭頂撓過,是有活物把她的發髻當成了窩,還在上面耀武揚威,開始翻騰!
申如月心底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