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這位先生說得對。”巴勒特這時候甚至不在意維克話中對他侍奉的斐南迪的蔑視，“壞人是不會記得這些的，您記得，是因為您有愧疚之心，您在乎，在乎每一個因為您而受傷的人。”

“這時候開始論心啦？我還以為你們人類，一向論迹不論心的呢。”魔王不甘寂寞。

“這麼說來，我做的很多事，心也是好的呀，我看不得你們人類沉淪在生活的瑣碎折磨裡，好心接引你們到我沒有煩憂的極樂之地，你們卻對我喊打喊殺上千年呢。”

原本有些動搖的芙羅拉被魔王的話說得又堅定起來，“無論如何，他們都因我而死，我必須付出代價。”

“可你不是已經在烏拉沼澤鎮壓怪物幾十年，王都有多少人因為你活下來了呢？”伏琮也加入勸解，隻是卻反而讓魔王抓住另一個借題發揮的機會。

“對啦，還有烏拉沼澤，芙羅拉，你可别忘了，因為你作為天災鎮壓，利多利亞王都才免于怪物侵擾。

你要是就這麼丢下他們走了，又不知道多少人要因為你的懦弱而死亡呢，哈哈哈哈。”

魔王說話尖刻，卻很有效，芙羅拉踏出的腳步突然又收了回來。

她陷入兩難的境地，為因自己而死的人償命，還是為了保護可在在未來死去的人，永遠帶着愧疚和孤寂活着。

小小的人，低着頭不停顫抖。

所有人都沉默着，等待她的選擇，過了不知道多久，她終于擡起頭，眼裡帶着光。

“我有決定了。”她對着彌亞躬身，“對不起，母神冕下，恕我拒絕您的邀請。”

彌亞搖搖頭，歎息一聲，沒有強求。

芙羅拉轉身對着伏琮問道：“你能帶我們所有人離開這夢境對吧，請你現在行動吧，讓我們都醒過來。”

伏琮又轉頭看了彌亞一眼，母子對上視線，似乎有很多話要說，又似乎沒什麼好說的。

最後彌亞先有了動作，她點了點頭，示意伏琮可以行動了。

伏琮閉上眼，呼喚藍字。

【「安魂」技能結束，夢境終結。】

天地都扭曲起來，所有人都被無邊的黑暗吞噬，再睜眼，就回到了現實。

*

天空中，要與芙羅拉同歸于盡的瓦隆大師睜開眼，發現自己的身體又可以活動，那個禁咒似乎被什麼力量阻止了。

他大驚失色，回頭看向芙羅拉。

“不用擔心，瓦隆老師，是我。”芙羅拉睜開眼，碧藍的眼珠閃閃發光。

“芙羅拉……你？”

“我壓制不了那個壞家夥太久，我現在要去做我該做的事情了。”

她緩緩升上更高的天空，小小的身體，大大的存在感，月亮都仿佛成了她的背影。

她張開雙手，恐怖的力量從她身體裡傾瀉而出，化作濃厚的黑影，湧向烏拉沼澤的方向。

她的半張臉變得扭曲，屬于魔王分身的黑色液體爬出她屬于那半張臉的眼眶。

“你瘋了嗎！這樣你連靈魂都不會留下，你不想再見到你的母親了嗎？”多年心血一朝空，魔王難得的有些氣急敗壞。

“我現在覺得，他們可能不會再願意見到我這個害死他們的兇手，我這樣的怪物，還是消失的幹幹淨淨比較好。”

芙羅拉臉上挂着天真的笑容，“魔王先生，您還不離開嗎？還是您想陪我一起走呢？”

“你們人類還真是，一千年了，我始終不明白，你們這些人為什麼這麼喜歡這種自我犧牲的把戲，算啦，反正定律以破，我的目的也算達成大半。

永别啦，我親愛的芙羅拉。”

魔王分身慢慢爬出芙羅拉的眼眶，混在夜色裡，落進大地，滲進泥土消失不見。

“她這是在做什麼？”伏琮不解地看着天空中芙羅拉。

“燃燒靈魂，她居然能做到這個地步。”維克的神色不太好看，“她在用自己的生命，在烏拉沼澤鑄造一件能替代天災，鎮壓怪物的魔器。”

“那她，會怎麼樣呢？”

“她會消失的比死亡更幹淨，徹徹底底地消散在這天地間，甚至是其他人的記憶中，也不會再有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