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纾在她耳邊接着道:“你知道我為什麼一定要親自抱你進來嗎?當時你身上隻裹了一件我的外袍,我隻穿着中衣,同裹一件狐裘……孟嘉,你說說,他們以為我們是什麼關系?”
孟嘉低下頭,眼睫輕顫,“那都是生死關頭的無奈之舉,我們究竟不是——”
華纾扣着她腰的手往懷裡猛地一帶,另一隻手掐住了她的下颌,迫使她擡起頭來與他對視。孟嘉抗拒不了他的力道,隻能垂下眼睫,躲開他的目光。
孟嘉不得不承認,她慫了。
她從沒見過華纾這樣的目光,瘋魔、偏執、淩厲,光是看着,就讓人覺得痛苦。
像個要吃人的形容。
這個要吃人的妖精俯首,紅豔豔的唇對着她的唇吐出話來:“不是什麼?”
她慌!很慌!非常慌!
孟嘉咽了咽口水,覺得這時候還是一個字都别說最好,說不準哪個字就要把華纾點炸了。
她憋啊憋,腦袋裡攪成了一鍋咕嘟咕嘟的爛粥,腰又被華纾提着,半踮着腳,身子忍不住發起顫來。
華纾竟也不催她,就這麼幾乎臉貼臉地等着她回答。
但局面終究是不能一直這麼僵持下去。
所謂兩軍交戰,講究的是個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孟嘉給自己做了十數遍心理建設,估摸着對方已經差不多到了再而衰和三而竭之間,方才鼓起勇氣弱弱開口:“不、不是……”
“夫妻”兩個字咬在齒間,怎麼也吐不出來。
驟然之間,孟嘉覺得自己十分丢人。
呸!未戰先敗!非勇也!
孟嘉心一橫,閉上眼,“你到底想幹什麼?!”
因這一聲顧忌着隔壁不敢放高了,加上她勇氣不足,說出來便軟軟的似怨似嗔,沒什麼威懾,再配上如今情勢,竟被襯出了些旖旎意味。
話說出來,她聽見是這個腔調,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但這一句有點兒黏膩的話竟然好像似乎大概起了點兒作用……
華纾吻了吻她左眼,低歎一聲,“你要是一直這麼聽話該多好……”
孟嘉絲毫不覺得,她現在有哪裡“聽話”,但左眼皮上的觸感叫她想起來了半昏半醒間那一點溫熱,她領悟到原來是這麼回事,同時憶起了面前這個人剛剛舍生忘死救了她一命。
她睜開了雙眼,對上了華纾的眼睛。
摸着良心說,如果華纾此刻向她訴情,她必然心動。即便華纾沒有向她訴情,隻是這麼靜靜地看着她,他的好也一樣樣浮現在她眼前,新的舊的雜作一堆,逼她抉擇。
但心動是一回事,婚嫁是另外一回事。她願意愛這個人,卻不願意嫁這個人。換一句話說,她不能嫁給任何人,這一條路是她選好的。
孟嘉漸漸靜了下來,鬼使神差地,她微微踮高了一點腳尖,吻了一下他的唇。
華纾一愣,旋即拉着她的腰将兩人貼得密不透風,另一手攬着她的背和後頸,唇齒狂亂地追逐她一沾即離的雙唇。
孟嘉的親法和華纾比起來,實在是指甲大的小石粒和峨峨峻嶺的區别。
孟嘉猝不及防,心裡把自己的沖動罵了一萬遍。
華纾的手臂鎖她,跟鐵牢籠關小雞崽子無異。她退又不能再退,進又分寸難再進,隻能被動地由他索取。他似是嫌棄厮磨得不夠,又撬開孟嘉的唇,蠻橫啟開她的齒關,攪亂她折磨她,這過程不知道是刺破了哪裡,連帶着舌尖上一團血氣。
孟嘉被這一場初戰殺得丢盔卸甲,滿盤皆輸,待他離開時,腦袋漿糊似的發暈,要不是本來也不用她發什麼力,此刻恐怕是站也站不住了。
華纾卻全然不同,他攬着她,還能一隻手慢慢地解開她外袍衣帶,随手把她外袍一扔在床尾,又騰出一隻手抄起她的膝彎,輕輕地抱起她來,将她放下,起身又解自己的。
孟嘉後來想起這一段,深深以為她當時可能着實是糊塗了。不僅毫不掙紮驚呼,甚至還能呆愣愣地看着華纾脫下外袍,又俯下身來笑着問她“我可好看麼”。
更沒出息的是,她渾渾噩噩地點了個頭。
剛點完,她反應過來自己幹了什麼,默默地一巴掌蓋在自己臉上。
孟小五,你也有色迷心竅的一天。
華纾親了親她右頰,嗓音微啞,“睡吧。”
孟嘉:……嗯?
她拿下遮面的手,看着華纾,顯然并沒有将那微渺的一點兒疑惑心思藏得十分妥帖。
華纾挑挑眉,右手食指搔了搔她面頰,沉沉笑道:“怎麼?卿卿竟是急不可耐,非要今夜與我做成夫妻?”
孟嘉大囧。
雖然她很被動很無知,但多少讀過幾出風月本子,隻是心内隐約有個影子,覺着事情不會這麼簡單就完了而已。
被他這麼一說,真有些顯得她像是什麼色中餓鬼……
“也不是不行……”那細長的指從她臉頰滑到頸側,華纾似乎深谙怎麼挑動她的神經,“今夜你嫁于我,三日内我就将十裡紅妝三媒六聘盡數補齊,如何?”
孟嘉定了定神,心知對方此刻已經到了三而竭的地步,她竟然莫名其妙地放了心,還有心情擠出一個笑來。
“開什麼玩笑……你須知休說十裡紅妝,就是一裡我也未必出得起。與你做成夫妻着實要些家底,華兄美姿容,在下是無福消受了。”
華纾初時還笑,後來笑意一收,隔着中衣捏了捏她肩頭,半含威脅道:“這個稱呼我不大喜歡,卿卿換一個。”
換什麼?
孟嘉隐約想起來了,好像華纾是同她說過他的字的,叫什麼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