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嘉腳步一滞,欲踩下台階的右腳又踩在了原處,立刻冷笑一聲,寒聲道:“那段夫人覺得,誰才配來這裡争個高低!”
她道裴珠為什麼揪住了秋筠不放,原來是識破了秋筠身份,笃定她翻不出大浪來。
一口閑氣吞了也罷,隻是這句話,卻一下子把孟嘉的心火燒起來了。
質問過後,滿堂沉默了片刻,各色目光猶猶豫豫地投向去而複返的妙齡女子。
孟嘉看了一眼裴珠,向掌櫃道:“掌櫃的好運道,這頂冠子找着了買主,給我包起來。”
康正一愣,道:“姑娘當真?”
“怎麼,怕我付不起銀子?這頂冠子既然未曾賣出,理應任人擇選,難道我買不得?”
孟嘉走上前去,秋筠隻得快步跟上,湊近她耳邊低聲道:“你不清楚她是誰?!我可沒這個閑錢跟她争個樂子!”
孟嘉微笑着咬牙道:“用不着你,姑奶奶砸鍋賣鐵也出!”
裴珠被對方這舉動一驚,曉得自己說話被孟嘉聽去了,卻不甘心就此被當衆下了面子,便冷笑道:“這話就錯了,玲珑閣的規矩,向來有争之寶價高者得,這冠子,也就未必是誰先看上就是誰的吧!”
孟嘉落座,笑道:“怎麼,你也想買?”
“我——”眼瞅着對方氣定神閑,裴珠心裡倒沒了底氣。
一千五百金,折銀合小一萬兩,她哪兒弄那麼多銀子去!
這邊孟嘉倒是對着身後的秋筠笑道:“說來,你的喜日子近了,挑了那麼久的頭面也不甚中意。恐怕一時也挑不出更如意的,我看這隻纏香冠還算可入眼,就湊合湊合吧。”
“……”
“……”
“……”
秋筠滿眼寫着——我、怎、麼、不、知、道!
衆人滿臉寫着:有錢燒的……
裴珠眼裡點滿了受辱的怒火。
她看上而得不到手的東西,竟然要被随随便便許給一個賤流丫頭!
裴珠一拍桌子,憤然起身,怒視孟嘉,氣沖沖道:“本夫人記住你了!”
孟嘉淡淡道:“好記性,我買完冠子便賠不起修補所費,這筆賬還是記在段夫人那裡,别忘了。若讓京兆府的人上門去讨夫人的丫頭對質,恐怕段大人面上,就不那麼好看了。”
裴珠拂袖而去,不少人明裡暗裡地細細打量這位口出狂言要一擲千金的闊綽小姐,見她淡然地坐下喝茶等候,才确定她所言非虛。
孟嘉的淡然一直維持到了跨進家門——咔吧!碎了。
秋筠默然地扶住她臂彎,木木道:“你報複别人的方式就是自己掏一千五百金買個玩意兒?”
孟嘉轉頭看她,“夫子有訓,因材施教。我深以為,對白癡來說,直接打擊比拐彎諷刺更為有用——你沒看見她臉都綠了?”
“不止,我還看見你臉都白了!”秋筠提了提手中的錦盒,“禮冠買回來了,請問我夫生于何處、長在何方、台甫雅号、芳齡幾何?”
孟嘉一揮手,“有這個金疙瘩,什麼樣的人找不着?慢慢挑!”
秋筠歎道:“其實沒這個必要,跟你說了别賭氣。”
“誰讓你們趕巧了……”孟嘉雖然肉疼,但并不覺得後悔,“錢财乃身外之物,花沒了就不惦記了,你是替我的人頂罪,沒道理任憑你在我面前受辱。”
秋筠詫異道:“你怎麼看出來的?”
孟嘉指指後頭的甜纓,“我們家丫頭沒出息,都把‘吓死我了’四個字寫臉上了。”
甜纓:“……”
常言道破财免災,孟嘉第一次破了天大的财,卻得了一場無妄之災。
按太和的意思,敕封的制書雖然已經下來了,年前是個要緊的關口,事雜務冗,便等到元日入宮朝拜宣告,始行官員更替。不知道誰漏了風,二十五這天,孟嘉卻接到了一封定王世子的請帖,指明要為今歲預晉升的京官賀喜。
赴宴的地點在浣月樓。
“那可未見得是什麼好地方。”秋筠展帖一瞧,“不過,得看是對于誰來說。”
孟嘉擡眼:“怎麼說?”
“你在京中日久,從沒聽說過?”
孟嘉搖搖頭。
“是處風月之地。”秋筠意味深長,“同時歡迎男子和女子的風月之地。”
孟嘉:“……?”
重徹還要不要他定王世子的臉面了?公然請官員狎妓?!
二十八這天,百官齊休,再見就是元日入宮朝拜了。大族小家、老老少少皆是團聚一堂,或是宴客,或是取樂,大街小巷湧滿了人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