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一人從挂着花牌那面正中躍身而起,手持紅綢蕩了下來,原來那綢子是從樓頂正中紮結下來,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僅僅是悠悠一蕩,立刻落在了鼓面上。
像水珠灑進了熱油鍋,無數尖叫立刻炸響。
“宓郎!!!宓郎!!”
孟嘉敲敲欄杆,一雙眼睛緊盯着樓下起舞之人。
男子一頭黑緞般的長發如瀑流瀉,結~無數細小散辮,齊齊地以銀質柳葉窄發梳固定在腦後,堪堪及腰,身形旋轉時長發順勢彎作一弧,連勾出一抹白緞子的腰封。那腰十分纖細,自其下,月白舞裙漸次垂落,層層疊疊如昙花倒現,合着上身窄袖修身裝扮,不僅将舞者身形勾勒清楚,且使他如松如柳的出塵姿态盡展無遺。
不同于靈珀的冷淡,此人一舒一展,面上都挂着淺淡微笑,仿若對他來說,不是他在娛人,而是人在娛他。
孟嘉彎了彎唇,“果然有點兒意思。”
一舞畢,男子道:“承蒙諸位厚愛,宓洮一舞相謝。今夜求得恩典,可自折身價之半,擇一賢主從侍。”
“宓郎要從良了!!!”
“似他這般,折半身價也不少吧……”
“這兒的頭牌,要價豈會低了去?”
……
宓洮的目光,徑直投向了一處。
孟嘉轉頭看向秋筠,“你要替他贖身?”
“看這意思。”秋筠眉頭一皺,“是想讓你替他贖身才對。”
孟嘉無所謂地一笑,“這事兒哪有強迫的,我不贖,還能硬讓我贖不成?”
話音剛落,下面宓洮又道:“……洮半生飄零,得遇良人,喜不自勝。奈何身自薄賤,恐遭君棄,願傾盡我之所有,隻求一個侍奉在畔的機會,請諸位做個見證。”
一女子點着眼下淚珠,“宓郎好生癡情……莫非是今歲七夕長橋一面……”
“中秋時桂園相遇,宓郎曾為我折下花枝,笑了一笑,竟是如此……”
零零星星入耳盡是這位頭牌的風流韻事,孟嘉樂了,“此人竟有這麼多舊相好,不虧這一副好皮相。”
見半日猜度,宓洮卻始終未曾表态,禁不住有人高聲問道:“宓郎!你究竟要擇誰?那人可在此處?”
宓洮颔首,目光擡起,落在了孟嘉這裡。
四下頓時靜默,都順着宓洮的目光找去。
孟嘉:“……”
秋筠:“……”
孟嘉:“他剛才好像說……白送?”
秋筠點點頭。
宓洮溫柔高聲道:“姑娘,可願收下我?”
孟嘉:“快說你願意。”
秋筠面無表情:“他明明看的是你。”
“我不管。”孟嘉咬牙低聲道,“這可是你帶我來的!”
“我隻傳了句話,你要是不想看熱鬧你會來?”
“你的!”
“你的。”
兩人推拒間,鲛紗後頭落下泠泠一道男聲:“身價多少?我贖了。”
一聽這聲,孟嘉愣了。
宓洮顯然也沒有料到這一出,微笑僵在了臉上。
幾乎是話音落下,就有人敲了敲孟嘉這面的門,恭敬道:“有貴客請二位少叙。”
孟嘉立刻道:“不熟!不去!”
那人又道:“貴客也說了,若執意不去,底下人缺胳膊少腿的,再給二位送回府上也是一樣。”
“……”
孟嘉單手捂眼,“你等着吧……我去。”
秋筠:“……保重。”
孟嘉離了隔間,随着來人下樓,徑直穿過一道小門,入了後面一處小合院,推開門,頓時一陣香氣撲面,讓她打了一個噴嚏。揉着鼻子往裡走去,果然在羅漢床上瞧見了一臉森寒的俊美男子。
“那麼巧啊……又碰見了……”孟嘉幹笑兩聲,下意識地胡說八道。
華纾冷冷一笑,“沒那麼巧,我特意來尋你。”
男子沉沉地壓下眉眼,面容呈現出一種如仙似鬼的殊異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