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而言之,你死了。
下手的人是你嫁入豪門的好朋友,她用她們夫家那行業頂尖的祖傳手法完整地挖出了你的心髒。
對此她似乎是抱歉和難過的,但你并不怨恨,反倒是出于本能的反擊毀了她一直視若珍寶的美貌,讓你感到一絲愧疚。
死亡獨特的黑暗與冰冷開始降臨,你身心放松地平躺在地。
你的朋友已經完成任務,從一個冷酷無情、認錢不認人的職業殺手,重新變回你的至交好友,你們之間曾經深厚但即将終結的友誼讓她違背職業操守,俯下身在你耳邊和盤托出這場買兇殺人的前因後果。
讓你死得明明白白。
多年前曾有一個小矮子對你說:“想要的東西搶過來就是。”
後來這個矮子果真成了舉世聞名的強盜集團元老成員。
而你則變成一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别說殺人放火,過馬路時你甚至會看信号燈。
現在想起他的話你就是後悔。
當初為什麼不按照他說的去做呢?
你長在無法無德之地,天生就是盛産控制狂的操作系,對那男人上了心的第一時間,就該把他變成百依百順的傀儡,而不是放任他在你無法觸及的地方自由翺翔,尋到與你完全無關的美好愛情。
當你發現自己無法跟上他時,就該折斷他的翅膀、綁住他的手腳,将一切膽敢觊觎你之所有物的人挫骨揚灰,讓他除了你以外再也一無所有。
但你終究沒有這麼做,因為你愛着他最初讓你愛上的模樣,你無法改變他,隻好讓愛就此消亡。
這可真是一出違背人性的悲劇。
所以你死了。
一念之差。
你本想平靜地閉上眼,接受從未被你拒絕的死亡,它向來都比愛和幸福離你更近,無比親切。
但死于“情殺”這事蠢到讓你在死前想說點什麼卻又無話可說,你用不再清晰的視線瞪了你多事的好友一眼,她在滿面血肉模糊之下露出難得一見的溫柔笑容,而後輕輕蓋住你的雙眼。
“晚安。”她說。
好像你還有一個能夠醒來的明天。
結果你真的醒來了。
心髒老老實實地在它應該在的地方穩健跳動,周圍漫山遍野的垃圾讓你在一瞬之間以為自己回到了闊别多年的流星街。
但這個垃圾場顯然不如流星街龐大,也不像流星街那樣井井有條,許多明明還能回收利用的東西被棄置不顧,曾經做過幾年回收者的你對它們的剩餘價值再清楚不過。
你已經脫離這種環境很久了,死而複生并不讓你感到驚異,但複生在髒亂的垃圾場裡還是讓你渾身難受,難以抑制地想先洗個澡再考慮其他事。
幾個衣着褴褛的孩子在這時從不遠不近的地方跌跌撞撞地跑過,惡臭熱風帶來他們歡快的聲音,叫嚷着要加入什麼“堂吉诃德家族”。
他們跑向的地方隐約可見建築物斑駁的影子,高高的煙囪頂端有黑煙直上雲霄。
你想了一下,決定跟在他們身後。
踏出重生之後的第一步,你踉跄了一下,險些滾下垃圾堆。
絆倒你的東西是一片拖在腳邊的布料,那是你的衣擺。
到了此時你終于發現有哪裡不大對勁,你從同樣變得奇怪的袖子裡找出自己的雙手,它們柔滑、細嫩,似乎還短了一截,陌生得根本不像是你該有的一雙手。
好吧,死人都能複生,複生之後出現什麼異常也在情理之中。
你對既成事實的事物總是能很快接受,卷起袖子、綁起衣服、踢掉太大的鞋子,你縱身跳下垃圾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