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恰好是迪亞曼蒂去鎮上收賬的日子。
沒有任務,無所事事,一大清早你就敲響柯拉松的房門。
柯拉松一身晨起沐浴的水汽,衣衫不整地打開門時,隔壁準備下樓吃早餐的古拉迪烏斯正好路過,投來意味深長的注目,看得柯拉松面色漲紅、有口莫辯,他破天荒地詢問柯拉松是否需要人道援助,比如請少主來主持公道。
“不必,謝謝,他很好,我也很好。”
你替柯拉松回複,而後推着他進屋,關門上鎖。
古拉迪烏斯偶發同伴情誼,有但不多,等到腳步聲在門外遠去,柯拉松一改之前的窘迫,面色平靜地扣好襯衫扣子,從衣櫃裡取出毛巾蓋在頭上,一邊擦頭發,一邊走到牆角打電話。
你踢掉鞋,光腳爬上柯拉松的床,攏了攏還有些許體溫與氣息殘留的被子,趴在上面開始看一本世界地理大全,是多弗朗明哥的諸多收藏之一,圖文并茂,淺顯易懂,即使是個真正的孩子也能輕松記住。
清晨的斯派達邁魯茲祥和甯靜,海濤、飛鳥和港口的人聲隔在窗外,屋裡隻有書頁翻動的細響。
柯拉松站在晨光照不到的角落裡,無聲無息,從你的角度隻能看到他勁瘦的後背和腰身,不算強壯,卻能擔負起很多東西。
堂吉诃德依然處在敏感時期,柯拉松不宜在這個時候去鎮上“買報紙”,所以你主動提議在據點裡為他制造一個傳遞情報的安全空間。
柯拉松信任你,卻沒有完全信任,能夠讓他徹底放松的人這裡一個也沒有,這是環境而非你本人的問題。
他應該一直保持這種警醒。
你從他背上收回目光,悠悠翻過下一頁,同時通過「圓」觀測這棟樓裡其他人的動向。
審查過後你曾為多弗朗明哥演示本質是「圓」的“見聞色”,堂吉诃德目前尚未有人掌握這種偉大航路之外少見的高端技能,多弗朗明哥無從判斷真僞,也并不在乎,隻勒令你不準在據點擅自使用。
但他又沒有禁止你使用「圓」,所以這可不能算是違背命令。
柯拉松這通電話時間不短,貝斯法特之行有許多東西可以彙報,說到後面他漸漸多出肢體動作,情緒有失平靜。
挂掉電話後他臉色難看,憤懑混雜失望,讓他幾乎融化在陰影裡。
你合上書,爬起身,走到床腳對他伸出手。
柯拉松走過來,随手拎起椅子坐在床邊,彎下腰握住你的手,無形的力量随即延展到你身上,又能聽到穩健的心跳和綿長的呼吸。
你一直都很喜歡這種聲音。
“那邊的人不打算去貝斯法特善後是嗎?”你仰頭問道。
柯拉松搖搖頭,沉重地歎了一口氣。
格蘭特家最後一位會長沒有辜負多弗朗明哥的寬宏大量,在堂吉诃德離開後迅速奪得商會主事權,死去的會長和他們制造的枉死之人一起埋骨荒山,不為外人所知,貝斯法特安定一如往常,讓其他勢力趁火打劫無從下手,主持公道也師出無名。
加上制毒工場與核心人物都已經被毀屍滅迹,柯拉松獲取的“證據”效力有限,除非格蘭特還想重操舊業,否則他們往後充其量隻能算一介不大合法的商人,即便是為了貝斯法特一地安甯,“官方組織”也不會貿然出手。
“而且南邊那隻花孔雀肯定一直都在關注北邊的競争對手,終于能夠在北海一家獨大,我不認為他會讓格蘭特的禁藥産業有機會死灰複燃。”
你慢條斯理地分析,揉捏着柯拉松堅硬的指關節,摩挲他指腹和掌心粗糙的槍繭。
柯拉松攤着手,沒有說話,半濕的毛巾蓋在頭上,面色依然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