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坐接駁船順流而下直達内河盡頭,可以看到一個環形湖泊,湖中央漂浮着一座古建築,即是這次拍賣會的會場所在。
建築物肉眼可見的年代久遠,表層還有貝類與海生植物殘留,曾是本島原住民的神廟,隻在冬天海水倒灌時才會從湖底上浮,其建造者與原理已不可考,雖然長時間沉于水下,但經過打理還算像樣,足夠作為臨時場地使用。
下船後堂吉诃德繼續随倫納德前行,進入神廟前多弗朗明哥瞥了你一眼,你在柯拉松的遮擋下不被倫納德所見,輕淺地搖了搖頭。
沒有陷阱,沒有危機,隻有一些讓良心未泯之人難以接受的東西關在籠子裡,靜候命運降臨。
多弗朗明哥不着痕迹地回過頭,在倫納德介紹完這座神廟後漫不經心地問道此地原住民的去處。
倫納德聞言笑了一下,語焉不詳地回道:“大概還在天神的花園裡勞作吧。”
聽不懂的比喻,但連神廟都被外人據為己有,可想而知那些原住民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神廟内部與外觀一樣陳舊,為了舉辦拍賣會而稍加現代化改裝,勉強稱得上幹淨整潔,考慮到訪客中會有諸多能力者,海水被完全清除,卻仍有海的氣息經久不散,與人類散發的體溫、體味混雜在一起,污濁難聞。
你拉過柯拉松毛茸茸的衣袖捂住口鼻。
人群在一個岔道分流,小部分持有邀請函的“貴賓”被引向另一條路。
走出昏暗的通道就是主會場,前身是神廟的祭儀廳,高大而寬敞,原住民過去會在這裡舉行祭禮,祈禱、跪拜、舞蹈,向不可知的神明奉獻祭品與虔誠之心。
如今神像早已下落不明,祭壇也被改造為展示台,整個祭儀廳人聲嘈雜,唯有特别劃分而出的貴賓區尚存一方清靜。
拍賣會即将開始,主辦人已經身在此處,是一個氣質儒雅、神情冷淡的中年男人,名為杜朗·阿爾伯特,從名到姓默默無聞,卻是北海最大的“人口資源中轉商”。
比起八面玲珑的商人、惡貫滿盈的人販子,阿爾伯特更像一個教養良好但不問世事的學者,倫納德熱情洋溢地為他引薦多弗朗明哥,他也隻是得體地與多弗朗明哥握了一下手,反倒是格蘭特家的質子讓他越過諸人點名問候,猶如長輩一般親切和藹。
格蘭特的質子強笑着回禮,面色十分難看。
多弗朗明哥面具般的笑容也消失了一瞬,在這一來一往間許多事情的答案水落石出——
比如倫納德是如何跨越南北撬動格蘭特的牆角,與内部人員搭上線;
又比如倫納德是如何把眼線送進雪山無人可知的秘密工廠。
禁藥研究與人體改造都需要大量實驗素材,真正背刺格蘭特的不是對他們心懷怨恨的教授,而是他們最為親密的生意夥伴,倫納德與阿爾伯特在此之前就已狼狽為奸、沆瀣一氣,使得格蘭特淪為小醜。
而稍有不慎,堂吉诃德就會步其後塵。
多弗朗明哥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也沒有必要當場撕破臉,共同的利益足以化敵為友,這也是倫納德膽敢邀請堂吉诃德的主要原因。
三家首領彼此心照不宣地微笑,格蘭特家的質子被隐到人後,阿爾伯特示意多弗朗明哥落座,因為席位有限,所以隻能請其餘人等在後方待命。
盡到客套虛禮,阿爾伯特和倫納德一樣也往堂吉诃德諸人身上掃了一圈。
這種行為不算冒犯,一個家族的首領與下屬都不該被忽視,但與倫納德不同,家族裡一看就迅捷威猛、實力強勁的成員并沒有引起阿爾伯特關注,他的目光更多地停留在幾個孩子身上。
那是一種讓你非常熟悉的目光,已經在記憶裡遠去,卻依然鮮明得宛如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