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成迎剛說完，木古雨就似受到極大鼓舞一般，雙眼睜大，抿了抿唇，細長的眉毛蹙在一起。

“我看不清，她一整個黑得一團。”

越成迎又恢複微笑，聲音輕柔，道:“你很害怕它？”

木古雨轉了轉眼珠，沉思了一會兒，才幾不可聞地點了點頭。

“那我們先來聊點其他的，可以嗎？”

“嗯。”

“你平時喜歡做些什麼呢？”

“看小說。”

“那，它會和你一起看嗎？”

“……會。”

“你們在這期間相處愉快嗎？”

“……”

木古雨面露難色，盯着屏幕不語。

越成迎點了點頭，道了聲沒關系，又接着問些其他的。

“你有思考過畢業之後要去幹什麼嗎？”

“沒有……”

“那我們再來說說它吧，它會傷害你嗎？”

“……”

又是一陣沉默。

“你們是朋友？”

木古雨擡起頭，雙眼圓睜，嘴巴又張又合，好半天才說你怎麼知道？

“從你的回答中可以看出你們年齡應該相仿，興趣愛好也一緻。”

“她不喜歡。”木古雨突然沒由來的說了一句，臉上的鏡片在屏幕前反着光。

越成迎略加思索了一會兒，明顯這位病人并不想直接說明焦慮原因，而看着木古雨擰得越來越緊的眉頭，他話鋒一轉。

“你喜歡什麼樣的夏天啊？”語調輕柔，不讓人感到一點兒的不舒服。

木古雨蹙着眉想了想，才道:“短暫……熱情。”

越成迎了然的點了點頭，又道:“我們來聽首曲子吧。”

屏幕對面戴着口罩的女生不明所以，點了點頭。

越成迎調試着電腦，打開幾個文件夾，播放了一條長達五分鐘的錄音。

輕快的旋律呼之欲出，獨屬于大提琴的低沉與輕快交疊，菊次郎的夏天節奏輕快。就隔着一個屏幕傳進了木古雨的耳朵裡。

聽完，越成迎面色柔和，低聲問:“你覺得這首曲子怎麼樣？”

木古雨思索了一番，最後終于帶着自己的看法說:“專業性沒得說，但我能明顯感覺到彈奏者情緒不高。”

越成迎笑了笑，手指間移動着鼠标。

“那再來聽聽這首。”

入耳的先是一句模糊的稚嫩男聲:“快幫我把相機架好，要開始了。”

緊接着是一陣嘈雜聲，周圍叽叽喳喳響起許多歡聲笑語，貌似正在某個大禮堂。

下一秒也确實證實了她的猜想，叽叽喳喳聲變成了嘀嘀咕咕聲，現場安靜下來。

同樣的曲調混雜着小提琴合奏和人聲合唱通過屏幕傳到了木古雨耳中，那旋律變得真正輕快、俏皮，好似冬日暖陽，冰面被劃開了一道口子。

記憶輪回至2010年夏，附中一年辦一次的高中部文藝晚會在全體高中生盼天盼地的數天裡到來。

吳江指揮自己的同桌章景在禮堂中心位置架好相機，身上套着從家裡順的越成迎的高中部紅白校服外套。

“你也不給我帶一件，我等會被主任抓了!”章景架好自己從家裡偷摸着帶出來的新款相機，一屁股坐在禮堂椅子上，一股怨氣的盯着面前神情自若的男生。

“你不是請假了嗎？再說高中部主任怎麼知道你個剛入學的初一生？”吳江一臉你放心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并點了點頭。

章景心說聽天由命吧。

台上主持人換了一輪，現場燈光暗了下去，不一會兒獨屬于大提琴的旋律出來，台上燈光聚集灑在舞台。

一名金色短發的少年坐在舞台左邊的椅子上，身前擺放着大提琴。白皙纖細的手指按着琴弦，拉着琴弓。金色的長睫毛鍍滿了光，撲閃撲閃的映襯着那水墨畫般的碧綠色雙眸。

吳江看着台上的少年，周圍不斷傳來竊竊私語。附中文藝晚會相當于學校開放日，不少家長也可以進來。

“我天啊，學長長得好美!好帥!鼻梁好挺!”

“學長拉大提琴好優雅!”

一曲結束，掌聲轟然響起，一段異樣的聲音緊接着傳來。

隻見台上的越成迎還沒來得及尋找到台下的小少年。

“我去!主任!”

章景一彎腰閃身進座位死角，一把拉過吳江。

“死定了!主任怎麼真的來看高中部晚會啊!”章景明顯很慌張，他今天甚至連校服都沒穿。

“不急，主任眼神不會……”這麼好三個字還沒說出口，主任地震山河的吼聲就隔着數米傳了過來。

“吳江!章景!你兩小兔崽子不回去上課跑這來幹嘛？”

“跑!”倆人同桌的默契達到頂峰，一人拿相機一人開路的闖出了大禮堂。

錄音到這裡停止，越成迎回神，依舊溫柔的看向木古雨，問:“那你覺得這首曲子怎麼樣？”

“像是一個短暫而熱烈的夏天。”說完之後木古雨就感覺不對，她剛剛好像也是這樣回答越成迎的。

“是的，所以，是你的朋友背叛你了嗎？”越成迎沒有再拐彎抹角，一針見血的問道。

屏幕裡的女生雙眼圓睜，似乎對悅城赢的話極度不信外加極度壓抑，甚至連呼吸都有些錯亂。

聲音有些慌亂，呼吸聲透過口罩變得沉悶無比。

“沒有……”

“你在騙你自己。”

“沒有。”

“沒有人可以日以繼夜的燃燒自己，沒有人可以永遠的站在火光之中。”越成迎沒有再溫笑，眼神中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堅定，透過屏幕直刺進木古雨的眼中。

木古雨呼吸艱難，過了很久，在越成迎的注視下，她深吸了口氣，把挂在臉上的口罩摘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