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群老太太們來說,甯安公主也是無奈。
甯安公主和理國公裴尚玄婚約訂的極早,幾乎是青梅竹馬般長大,逢年節宮宴總能見到,未婚小夫妻感情極好,裴尚玄隻是性子冷了些,并非不喜這樁婚事。
兩人是有感情基礎的,且婚後幾年感情都不錯,生下了長子裴澤淵。
但是自從馮氏回京後,夫妻倆的關系便急轉直下。
陛下并非不管,可沒管到點子上,隻是說要訓斥裴尚玄,将那馮氏趕出國公府去。
可這又有什麼用呢,甯安公主想要回的是那個依然鐘情于她的少年,而不是如今這個被恩情裹挾的夫婿。
有人神色不屑,“公主性子單純,沒什麼手段,才叫那小娘皮成了氣候。”
有人忙又阻止,恨鐵不成鋼,“鬧将出去,看他理國公府丢不丢臉。”
賀老太太歎息一聲,她布滿皺紋的臉上流露出不忍,“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
即使貴為公主,嫁錯了人也難脫身。
另一邊的方老太太則是端起茶杯啜了一口熱茶,神色平靜到麻木,“從來便是如此。”
賀雲昭擡眼去瞧,老太太們有的動容悲傷,有的平靜到如同一道深淵。
她心下一陣唏噓,明明苛待妻子的罪魁禍首是理國公,可人的關注點卻集中在甯安公主身上。
她倒是真的好奇,理國公裴尚玄心裡這恩情到底值多少。
......
理國公府西院。
原本是為了迎公主下嫁修建的院子此刻燈火通明,仆從們往來皆屏氣凝神不敢發出絲毫聲音。
隻聽正房傳來一句極凄厲的叫喊聲,權貴之家都講究一個體面,奴仆們都不曾聽過如此潑辣的撒潑聲,但這院子周圍的下人卻習以為常。
裴尚玄端坐在主位上,他神色冷淡,細細一瞧眼中卻是不忍,一玫粉色衣衫的女子坐在地上拽住他的衣擺撒潑。
馮荔不依不饒的哭嚎着,全無官家小姐的體面,“我不管,有人給了小擎難看,你得幫他報仇,那是你妻弟,你如何能不幫忙。”
他沒有妻弟,妻子隻有一大兄是當今陛下。
裴尚玄低下頭去瞧。
女子身姿曼妙,清瘦柔弱,隻看背影都是佳人一枚,偏生這市井無賴一般的嚎哭打破了所有氛圍。
裴尚玄未應,這畢竟不是小事,賀家也不是沒有姓名的人家,何況新晉的學子備受關注,他一個武将貿然針對文人,容易被文官群起而攻之。
“小荔,你冷靜些,此事對小擎并無影響。”
“怎麼不影響!”馮荔一口打斷,她咬牙狠狠道:“要是我們馮家還在,小擎還是官家子弟,還會有人敢如此欺負他嗎?”
“小擎努力念書還是為了我這個姐姐不遭人冷眼!”
“你是不是後悔了,甯願我死在邊疆,如今還不打擾你的嬌妻幼子的好日子!”
“你是不是要我現在死給你看!”她嘶吼道。
裴尚玄一陣頭痛,俯下身去将人半拖半抱着扶起來,愧疚的解釋道:“小荔,我絕無此意,你别鬧了,這事真的不行,賀三郎不是無名之輩。”
他咬牙道:“你不是想要甯安嫁妝裡的那隻鳳钗?我去給你要。”
馮荔隻是軟了身子一般栽倒在他懷裡,哭着道:“我不要首飾,我不要那些,你知道我要什麼你為什麼不肯愛我,你還是喜歡公主是不是?”
她用祈求的口吻道:“就這一次,你幫這一次,就當是幫幫我們馮家,就這一次,裴郎,求求你了。”
裴尚玄低下頭,用手撥開懷中女子散亂的黑絲,烏黑的頭發和雪白的肌膚,含着水汽的眼睛。
從額角一路到嘴邊的一道長長的疤痕将美麗的容顔割裂,叫人心驚肉跳,更令人驚的是那女子癡癡的充滿愛意的眼神,迷蒙的眼神中映出一張痛苦的面孔。
裴尚玄心髒被攥住,那愧疚感如影随形的纏着他,僅存的理智讓他閉着嘴不開口。
他沉默就是答案,馮荔垂下的眼睛中滿是怨恨和惡毒。
不幫她,她自有辦法。
馮荔忙擦擦臉,神經質一樣又歡喜起來,她拉着裴尚玄往裡屋去,把人按在床上。
她被推了一把也絲毫不介意,仍是緊緊的依偎過去,她嬌嬌的笑着,“裴郎,你看看我,我漂亮嗎?”
仿佛是一道陌生的聲音從身體中傳出,裴尚玄聽一句-“漂亮。”
拒了一樣,總要答應另一樣。
床鋪上鋪好了白色錦帕,第二日一早的馮荔寶貝一樣的收起放在盒子裡,遞給下人,“去,給咱們公主送過去。
渾身充滿興奮之色的馮荔毫不避諱的吩咐下人請來自己弟弟馮擎。
姐弟倆如出一轍的眉眼上滿是晦暗,狠狠道:“這就給那小崽子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