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朗并不住在齊家,而是住在齊家的外宅,城外的一個小院子裡,臨山靠水,看起來風景卻是不錯。
在外說來,宣朗名義上還是齊家遠得不能再遠的親戚,是來投奔齊家的客人,所以面上該給的體面,齊老爺倒是一點兒也沒落。
但是不知因為何故,齊老爺待宣朗并不像尋常親戚一般,倒有種任他自生自滅的感覺。
沒人知道他跟齊家到底是什麼關系,迎合着齊老爺和齊竟遙的态度,便都隻當他是齊家撿回來的,跟仆從沒什麼區别。
黎漸不了解,他也不敢問,生怕惹了宣朗的傷心事。
宣朗住的院子并不算大,隻有兩間簡單的屋子,紅瓦青磚。但是坐落在一片青翠的叢林裡,後面是綿延的山,綠蔭遍地的茂密樹林,起碼是個風景絕佳之處。
往常都是宣朗一個人住,院子不大,卻十分惬意。隻不過這次多了個黎漸,宣朗明顯有些慌亂了。
他拘謹的請黎漸坐下,又忙不疊去倒水,怕慢待了黎漸似的,還特意拿出齊老爺年節時分給他的茶葉,泡了一壺淡淡的茶水。
宣朗彎身倒水,雙手捧着遞上前去,道:“仙長請喝茶,不知仙長如何稱呼。”
黎漸瞥他一眼,接過茶水,笑道:“不必叫我仙長,這樣顯得太過生分,若是按年歲算,你該叫我一聲哥哥。”
“啊?”宣朗猛然擡頭,在看見黎漸含笑的眼眸時,又默然低下,不敢再看他。
哥哥?
這樣的稱呼,是不是太親昵了?
宣朗是肯定不敢喊的,他不敢唐突了仙長。
沉默片刻,見宣朗低着頭沒有反應,不知是在琢磨什麼,還是被自己吓到了,眉頭微蹙。
黎漸隻好擺擺手,示意他不要在意。
“叫黎漸吧,我叫黎漸。”
看來,小仙君現在還是太純情了,不能随意撩撥啊。
宣朗默默點頭:“黎仙長。”
黎漸一歪腦袋,好的,随便吧,小仙君喜歡叫什麼都可以。
不過系統不是說,時淵仙君修的是無情道,十分難攻略嗎?怎麼他現在看到的,卻是一個十分純情的小奶狗呢,連叫一聲哥哥都會紅了耳朵啊?
而且仔細算來,他這才穿過來第三天,就已經成功地打入内部,住進小仙君的家裡了。三天就能把一個陌生男人領回家,這樣的小仙君,能是會修煉無情道的無情人嗎?
不像,怎麼看都不像。
不待黎漸再繼續琢磨,寂靜的院子外便傳來一陣吵鬧的聲音,黎漸耳清目明,還沒等人出現就已經聽到了聲音。
從他們來時一路看,這裡隻有宣朗住的一個院子,沒有旁的人家在居住,所以不會是路過的鄰居。除此之外,能到這裡來的人,那必定就是特意來找宣朗的了。
黎漸喝了口茶水,耳畔微動,聽着那聲音,似乎還有些熟悉。
“你确定看見那半吊子修士跟着宣朗來這裡了?”
“大少爺,我保證沒有看錯,那仙長,不是,那臭修士一出門就跟宣朗走了,倆人像是說好了似的……大少爺你看,就在那裡。”
那被喚大少爺的人從一片樹葉的陰影下顯出身形來,一身耀眼的金色長袍,發髻高高束起,遠遠看着倒是有點少年人意氣風發的氣勢。
但是走近一看,便又覺得,這是從哪個山頭跑出來的土匪頭子,一副氣焰嚣張的模樣。
黎漸就坐在院子裡的石桌上,旁邊是郁郁蔥蔥的籬笆圍着,一眼便能看見那一身顯眼的靛青色長袍,溫雅且随意。
黎漸一聽那聲音,就知道是齊竟遙帶人來找茬的,他連頭都沒擡,兀自品着齊老爺送的陳年舊茶,默默吐了一口茶沫子。
這跟他在齊家當貴客時喝的,那可不是一個待遇。
不得不說,齊老爺待宣朗,确實是表裡如一的一般,連給他喝的茶都是陳茶,這不是擺明了欺負小仙君不懂這東西嘛。
黎漸當社畜的那幾年,經常跟各種甲方爸爸去高檔場所喝酒喝茶,當然不是人家請他去的,是他追到那裡,上趕着給人家當倒茶小厮的。經過幾次鍛煉,也算是練出一手的好茶藝來。
一口茶沫子吐出,齊竟遙面色陡然難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