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陽是凡間幾個最大的城之一,熱鬧又繁華,又因着有仙門照拂,是東麓山仙人特定下凡洗禮的地方,所以不管是居住還是慕名而來的人都很多。
宣朗的住處雖然在城邊,但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兩人就這麼慢悠悠地走着,也還走了兩炷香的時間才到城中的集市。
此時已快臨近午時,城中來來往往的行人不少,吃飯的,趕路的,還有買了一籃子的菜,準備回家做飯的,熙熙攘攘,熱鬧得很。
黎漸陡然慢下了步子,負手悠悠地晃,想仔細看一看長街兩邊的行人,這是多難得的奇遇。
宣朗本來快步在前面帶路,忽然餘光察覺身後的人沒跟上,以為是黎漸走累了,立馬也緊跟着緩了步伐。
等着黎漸兩三步跟上,他才認真地開口:“下次,應該給仙長準備輛馬車才是。”
黎漸看他一眼,擺了擺手:“不用,我又沒那麼嬌貴。”
這樣說的,好像他才是那個矜貴的小少爺似的。
雖然黎漸已經很久沒走過這麼遠的路了,但是他這副身子可是修煉之人,這點小小的運動量對他來說沒有太大影響,他身體感覺不到累,隻是會覺得走的有點遠而已。
倒是宣朗,他這時還是個普通的少年,跟着走了這麼遠的路,居然也臉不紅氣不喘的,面上絲毫不顯疲累。搞得黎漸要以為,這人比他還修為深厚了呢。
“就去這裡吧。”
黎漸走着,忽然停下了步子,看向一旁的雜貨鋪。
兩人一路走來,這家應該是整個市集上最大的雜貨鋪了,巨大的牌匾挂在頭頂,燙着耀眼的金色大字,邊紋精緻,看起來比旁邊的綢緞鋪子還要奢華。
黎漸站在門口,朝宣朗招了招手,那人大步上前,遲疑了一下,随即跟着黎漸進去了。
眼下正是客人來來往往的時候,鋪子裡挑選貨物的老爺小姐不少,兩個樣貌不凡的公子一前一後的進了鋪子,屬實惹了不少人的側目。
掌櫃遠遠一打量,先是看了走在前面的黎漸一眼,正準備招呼夥計去招待,随即餘光一瞄,瞄到了黎漸身後低頭跟着的黑衣少年。
少年冷峻的眉眼微蹙,淡然對上掌櫃打量的目光,又不自然地偏頭,渾身上下寫滿了不自在。
于是掌櫃放下手裡的賬簿,起身朝兩人走去。
“不知二位公子,想看些什麼?”
黎漸正摸着窗邊橫擺的軟椅,想着要不趁着現在有錢了,給宣朗的屋子裡把東西布置齊全。
什麼床榻、椅子、書桌、花窗,幹脆整個都換了新,換最好的,這樣小仙君說不定還能感謝他一番,起碼印象分是拿到了。
一擡眼,一個尖嘴鼠眼的中年男人站在了面前,正擺着一張皮笑肉不笑的臉看他,微微昂着頭,目光打量他和宣朗,眼神裡寫滿了不屑。
怎麼的,是他這一身穿的太寒酸了,進不起這種高檔的地方?
要說黎漸的這一身裝扮,算不上素淡,湖藍長袍,白玉發冠,再配上那張清隽的面容,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矜貴的氣息,哪裡能說得上寒酸。
隻不過他是個修仙人,沒有尋常公子那般講究,滿身珠玉配飾,绫羅綢緞,比起這一屋子的富庶之人,确實算不上華貴。
順着掌櫃的目光看去,黎漸不意外的瞥見宣朗眉眼間的不耐,指骨被捏的泛白。
黎漸長袖輕拂,往旁邊的椅子上一坐,歪身靠上:“随便看看。要不,掌櫃給介紹介紹?”
遞了個眼神給宣朗,黎漸示意宣朗也坐下。
掌櫃瞟了宣朗一眼,立馬笑了:“公子說笑了,我們這處物品擺設應有盡有,隻要公子開口,沒有我們找不到的。隻不過……”
他說着,頓了一下,提醒道,“公子小心些,這極品的金絲楠木……有點貴。”
“哦?”黎漸眯起眼,指尖繞上腰間的玉佩,懶散得應和一聲。
這要是以前有人跟黎漸說這話,他還會覺得這地方太過高檔,自己屬實不配,萬一給人家弄壞了,還得賠錢。他可沒錢賠,隻能強撐着面子,灰溜溜地逃走。
不過現在,他隻覺得這人可笑。
雖然修士跟社畜都一樣,雙手空空,兩袖清風,但也不代表他會一直窮下去啊。
黎漸沒說話,白皙的指尖磨搓着手臂搭上的金絲楠木方桌,另一隻手旁若無人的伸進袖子裡,不知道在摸索些什麼。
掌櫃一看,就知道他定是囊中羞澀,又要強撐着面子,故作沉着,這樣的人他見多了。
見黎漸沒反應,掌櫃又開口道,“公子要是不知,大可問問身邊這位宣公子,這位應當最清楚了。”
這話聽得他莫名覺得陰陽怪氣。
黎漸偏眸看向宣朗,隻見少年沉了口氣,神色陰沉的站起身來,說:“仙長,咱們還是去别家看看吧。”
黎漸眉頭微蹙,笃定地問:“這是齊家的鋪子?”
除此以外,黎漸還想不到有其他的原因,會讓宣朗被如此針對了。
少年沒說話,眼尾微垂,面色是隐忍和落寞,黎漸便明白了,為何從一進門開始,這鋪子的掌櫃就這般同他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