煩躁的時候,時間流逝了,平靜的時候,時間流逝了。事已至此,先眯一會吧。
窗外傳來響動,正午的太陽已經偏西,懷遠頭很疼,遲遲不肯下床。有人在敲窗戶。
“小遠,在嗎?”何易牆外喊道。
“什麼事啊?”他緩緩挪步,一把推開窗戶,帶着暖意的夕陽傾入冰涼的房間,何易還保持着敲窗戶的姿勢。
“你睡了一下午?”
“也許吧,我不去吃飯了。”他沒精打采着。
“早上,你說自己的夢很糟糕。”
“噢,”他敷衍着,“我随口說的。”餘晖依舊強烈,曬得他臉頰發紅。
“不想和我談談嗎?”
“聊什麼?”
“聊人生。”
兩人都笑了。
“毫無波瀾,還不如去看話本呢。”懷遠的眼神投向竹叢,下面好像沒種韭菜了。
“話本可不完整。你不打算請我進去了?”何易笑道。
“房裡太亂。”
“多久沒開窗曬太陽了,還打算從蔫白菜修煉成腌白菜嗎。”
“行行行,怎麼突然這麼會耍嘴皮了,要不以後你來幫我跟小川鬥嘴吧。”
一陣突如其來的咆哮從胃裡襲來。懷遠的臉徹底紅了。改明兒就修了控制胃部真氣流動的術法。
“餓了,吃飯去。”他虛張聲勢地高呼着,三兩步跑到另一頭的房門前,哐哐當當抽掉門闩,何易早在院口等他了。
一小堆清炒黃瓜,上面澆些中午剩下的湯汁,再給半段玉米,懷遠不可置信地瞧着飯盒。
“你站再久也沒用,最近糧食緊,大米都沒剩幾袋了。”師姐無奈道。
“小師弟啊,抓緊接任務吧,要不咱們連稻殼都買不起了。”她催促着兩人趕緊離開。
“得,都還沒築基呢,就讓咱們提前辟谷了。”魏十六端着同樣少的可憐的食盒歪坐在懷遠旁邊。
“怎麼回事?”懷遠的飯盒被刮的锃亮。
“這附近好多地方都鬧了饑荒。聽說北邊今年都沒下幾滴雨。”
“咱們這兒不是才發過水嗎,我還以為水患就是從北邊來的呢。”何易道。
“最近幾年可反常了,西邊打完仗就鬧蝗災,剛種下的莊稼被啃得連渣都不剩了。”
“打仗?”何易驚道。
“就是倆大門派互拼,誰也不讓誰。”
“為什麼啊?”懷遠不解,都是修道的,打打殺殺幹嘛。
“小師弟啊,這有啥難懂的。那兩家各占着處風水寶地,有事沒事就要互搶幾個修道奇才,本來也正常,不過誰不想一家獨大,況且倆掌門聽說還有世仇呢,上面如此,底下各自管轄的百姓也就跟着互相看不順眼了,平時沒少挑事。結果一打仗,倒黴的不還是他們嗎。”
“朝廷不管嗎?”何易問。
“朝廷?怎麼管,兩家在上面都有人呢。”
“咱門派在上面有人嗎?”懷遠期待地問。
“我家那邊的太守名字帶白鹭倆字,也算是上頭有人吧。”魏十六玩笑道。
準備了十來天的湯劑被倒進廢液池,懷遠感覺心頭被剜了一刀。
“不通藥性,如何醫人呢?”海桐師父在衆弟子間踱步,由于個子較矮,隻能揚起頭來用眼神讓那些敷衍作業的弟子們垂下頭。“我們藥修,不僅要修己,更要心系衆生,荒廢所學,談何修道。”心系衆生?懷遠覺得自己可裝不下這麼大的責任,能給自己的家人治病都算是學有所成的了。
“師父,一定要心系衆生嗎?”林川打破了沉寂。不少同門紛紛擡頭看向她與師父。
“此話何意?”師父停下來問道。
“要是做不到呢?”
師父笑了笑,“古往今來,從不缺揚言為民請命之輩,可真正付得起這天下之責的又有幾人呢,師父我也談不上啊。”
“這就好比我們一直追求的至臻之境,道未善,身先亡,這是常事,也是絕大部分人的歸屬。”她仰着頭看向自己的學生,“不必自責什麼。”懷遠從未有過這種想法。
“人世苦短……”
“及時行樂!”有同學接到。
師父點着頭:“這話倒也沒錯,人何必總是愁眉苦臉的跟自己過不去呢。林川,你就整天跨着臉,女孩啊多笑笑才好看呢。”被點到的林川嘴角抽搐了幾分,似乎是在猶豫要不要笑一下。
“不過,藥方開不好,湯劑不過關的還是先别想着樂子了。”師父笑眯眯道,“所有人,重來一遍吧。”
器修課結束後,懷遠熟練地扯來藥房的白紗與藥包,認真研究起何易帶傷口的手掌。
“這次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