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街上空蕩蕩的。三天前百裡外的桂阙山出現大規模古墟入口,能走的修士基本都走了。
“那就往桂阙山去,我們在那彙合。”三師兄一邊傳音,林川一邊揮筆記下。
“讓小川先試着吐納木系靈氣,治愈這失音症也急不得。”林川将飛舞的字迹擺在懷遠面前。
懷遠看着面前走走停停的人群與細微的風吹草動,呈現出一片寂靜下的生氣,他總覺自己和周圍隔了道鴻溝,仿佛自己已經不屬于這座小鎮,算啦,反正就要離開了。
飛劍劃破天際,各路靈場混雜綿延成浩浩蕩蕩的真氣流,四人跟在氣流末端,望涯鎮早在身後七八十裡地外。五月的青山還披覆着厚重的雲霧,修士自雲底飛出,與鶴并行,身後的雲霧追逐,飄渺無狀。
幾柄長劍順流而上,直直朝他們沖來。
紅衣少年甩着手中的長穗寶劍,雙腳隻離玄色劍尖幾寸遠,他身後的高個修士無奈地搖着頭。
崔賀的劍慢了下來,和來者并行。
包括那個高個修士,有三人是和崔賀一樣的束發道袍,其餘四五人穿着各色常服。紅衣少年明顯是個話痨,劍穗随着主人略微誇張的動作上下翻飛,還時不時回頭示意他身後的同門禦劍靠近他們些。
少年和懷遠對上了眼,對方張揚笑着,何易輕拍他的肩膀,自己則探過身去交談。林川的紙條及時傳到:崔賀同門,走岔路耽擱,紅衣話痨叫向緣。
“其他人呢?”懷遠小聲問。
林川展開下半張紙:說太快,沒記住。
“就單單記住了他?”懷遠揶揄道。
林川哼笑一聲,露出之前被手擋住的紙角:他說了三遍。
同門相聚又相散,懷遠還沒反應過來,正努力辨認旁邊的大鳥到底是不是白鹭,目送大家夥鑽入雲霧,身邊卻早已空了。
“為何不一道走?”懷遠拽拽何易的衣角,還是說把他們送到目的後,崔賀就會離開呢。
在前面禦劍的崔賀應該是聽到了,他側着腦袋對林川講了一番話,林川抖了抖紙,正打算下筆,幾個你追我趕的修士蹿上來,打亂了崔賀的平衡,劍身抖動一會後,林川手裡空空如也,三人面面相觑。
衆人頂着将黑未黑的暮色來到桂阙山腰,此處已有百十來個修士聚集,山中飛禽躁動,排斥着他們這些不速之客。不斷有小入口從山岩林木間冒出,慘白的光遮蓋住修士們的火光,一眨眼的功夫,整座山都開始忽明忽暗起來。銀藤消耗極快,懷遠依靠的樹幹上剛有點微光冒出,五把劍齊齊朝他刺來,三人堪堪被崔賀護在身後,那棵倒黴的杉樹斷了腰,拉着一個修士進了古墟。
崔賀擰着眉叮囑他們一番,想來也是說刀劍無眼,讓他們找個地好好躲着。
銀藤源源不斷從各處冒出,修士們開始往一處深山谷趕去。果然,一面峭壁從上至下依附着瀑布般的銀藤叢,各路靈場碰撞,瀑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亡着。懷遠手邊忽然冒出幾隻白藤,他又驚又喜,剛想叫住其餘三人,藤蔓便被一柄陌生的劍劈開,結果,藤蔓在裂口出衍生出更多分枝,揪了葉子定睛一看,才發現那是靈藤,上面還殘留着修士的靈氣。好個障眼法。這隻是其中一種使詐的方法,随着入口越來越少,遮天裂地放毒氣的手段層出不窮,整個山谷的狀況可謂慘烈。懷遠再次看到了那個騎狼少女,淩冽的靈場叢空中傾瀉,激戰正酣、沒有防備的修士行動不約而同遲緩下來,雖隻牽制住衆人須臾,也足夠她的同門搶得先機。這下,銀藤從瀑布枯竭成了幾股水流,有争紅眼的修士索性舍了入口,當場約架。崔賀忙着搶入口,一個不留神,懷遠便被幾隻暈了頭的藤條抽紅了手,連劍掉在地下也來不及撿,失控的藤條纏着着他和拽着自己的何易撞上銳石。天旋地轉後,口腔裡蔓延開血腥味,幸好是鼻血。他跌跌撞撞地站起,将何易從碎石堆裡拉出來,有法器護住,傷的也不是特别重。
“你幹嘛不松手!”懷遠又氣又急,伸手敷上他嘴角的青紫,連自己聾了的這件事都忘了。
何易抿了抿嘴唇,眉目皺成深紋,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你怎麼不躲開。”
好家夥,還質疑上了,懷遠窩火道:“我又不是反應慢,隻是,隻是把那玩意當成是三師兄的了。”說完,他自己頓覺尴尬。他也沒撒謊,當時靈場混雜,懷遠看着那騰空亂飛的藤蔓,一瞬間真以為是三師兄來了,沒成想就走了會神,差點小命不保。
不對,他剛才好像聽到何易的聲音了?對方也是後知後覺的朝他幹瞪着眼,啞聲問:“沒摔壞腦子吧。”
“我希望你摔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