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細細打量他神色，見穆華景目光堅定，眼中并無半分玩笑之色，不由得微歎一口氣：“剛回京時，你無論如何都要求取明曦，甚至向母後讨要了一份賜婚懿旨，又特意讓欽天監挑選了一個最近的吉日，隻盼着快些迎她過門。明曦的嫁妝是你出的，聘禮也是你出的，有人欺負她，你還出面為她撐腰，鬧得盛京上上下下都知曉你将這新王妃捧在手心上。可這才成婚第二日，你就不想認了？”

皇帝這話語氣并不十分嚴肅，并沒有怪罪穆華景之意，但字字句句都是實話，相當于在為明曦說話。

皇帝言語間向着她，這倒出乎明曦的意料，顯然也出乎穆華景的意料。

這些事情聽在穆華景耳中，多少有些離譜，但皇帝也不會在這事上騙他。

穆華景轉頭看向明曦，努力回憶了半晌，但腦中依舊一片空白。

“皇兄，這三月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我竟然半分記憶也無，這事情是否同入京前的刺殺有關？”

穆華景不愧在軍中沉浮多年，其中的彎彎道道，他一下便猜中了。

皇帝也不打算瞞他，眼下他主動問起，皇帝便将那毒藥一事大略說了一遍，又簡單說了些他與明曦的事情。

不過皇帝不常見到他二人，關于他與明曦的相處，隻大略說了幾句。

但隻是這寥寥幾句，就讓穆華景驚詫不已。

如果這些話是明曦親口告訴他，那麼明曦隻會被當心術不正借機為自己謀劃而趕出府去。

但皇帝沒理由騙他。

見穆華景眼中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皇帝覺得甚是有趣，繼續火上澆油：“你寵妻之名已在京中遠揚，若是成婚第二日便廢了明曦正妃之位，隻怕京中人人都會認為是明曦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屆時，你讓一個姑娘家如何自處？”

穆華景從未處理過姑娘家相關的事情，一開始想得也沒有那麼仔細，這會兒聽皇帝一說，也覺得這事棘手，但轉念一想，偌大一個秦王府，從前就養着明曦，往後繼續養着，也沒什麼不可以的。

“既然禮已成，那她往後就是秦王妃。”

穆華景一句話做了了結，轉而說起另一件事：“皇兄已查明傷我之人是邊外部落，既然如此，請準許臣弟動身回邊關，清剿餘孽！”

邊關仍有小部落不斷做亂，又牽扯出了這樣的秘術，這也是皇帝心頭之患，他早便打算派人去徹查那毒藥的來源，卻一直未找到适合的人選。此時穆華景主動提起，倒是正中皇帝下懷。

皇帝立刻便允了他的請求，隻不過又提醒他道：“你若動身回邊關，須得說服母後才行。她老人家隻盼着你長居京中，能常陪伴她左右，你此番前去，若不同她說清楚，隻怕她日後要怪朕。”

太後的脾性，穆華景也知曉，聽得皇帝此言，略一點頭道：“臣弟知曉，出宮前便去母後宮中說明此事。”

說罷，穆華景便起身告退。

穆華景走得快，明曦稍慢一些，就落在他身後兩步。

皇帝身旁的太監總管福公公送二人出了殿門，擡頭看了看穆華景的背影，又笑眯眯看着明曦道：“曦姑娘，陛下說了，往後如何，全看您自個兒了。”

說罷，福公公又像說錯話似的拍了拍自己的嘴巴：“您瞧我這嘴，怎麼還喚您姑娘呢？應當喚一聲王妃娘娘才是。”

說話間，一行人已經來到太和殿正門，福公公便不再跟着他二人腳步，而是目送他二人遠去。

待拐過一個彎，穆華景停了下來，回身看向明曦，顯然是有話要說。

明曦隻顧低頭走路，還擔心他走得飛快把她落下，因此腳下步子也邁得急，沒想到穆華景冷不防停了下來，明曦腳下一個沒收住，差點撞進他懷裡。

待反應過來，明曦急忙往後退，慌亂之中腳下就有些不太穩，一下子左腳絆右腳，險些将自己絆倒。

還是穆華景伸手撈了她一下，她才堪堪站穩。

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讓明曦呼吸有些亂，面色染上一抹潮紅，對穆華景道：“多謝。”

穆華景頓了一頓，才松開攬在她腰上的手，沉聲道：“皇兄似乎覺得你很适合做秦王妃。”

福公公方才說話聲音不大，但穆華景是習武之人，耳力比尋常人敏銳許多，福公公的話他聽得一清二楚。

這些話，很明顯就是皇帝給明曦吃了個定心丸。

這話明曦不知該怎麼回答，但好在穆華景也沒打算聽她回答，平靜的說完這句話後，就繼續往坤和宮走去。

太後沒想到他二人還會過來，本以為是陪她這個老人家說說話解解悶，哪知穆華剛坐下，就同太後說他要回邊關，太後立刻就不樂意了。

“你才回京沒多久，又剛剛成婚，成婚第二日就要抛下妻子遠赴邊關？邊關又不是不太平，你這像什麼話？”

太後被氣得不輕，說出來的話也沒好氣，她着實是想不明白，按照穆華景對明曦的寵愛程度，隻恨不得留在京中同她蜜裡調油才是，怎麼剛把人娶到手，就要留她在京中獨守空房？

想到這裡，太後冒出一個猜測：“莫非是你二人昨夜裡鬧了什麼别扭？”

太後越說越覺得自己的猜測正确，便苦口婆心勸解道：“夫妻之間能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兒？你二人昨日才成婚，你今日就說要去邊關，這若是讓京中一衆夫人小姐知曉了，會怎麼議論她？她本就與京中這些人不熟絡，先前她忽然成了秦王妃，就招惹來不少妒忌，你這會兒抛下她去邊關，那不是擺明了不重視她這個新王妃？到時候她在京中怎麼能過得舒坦？”

太後不知曉穆華景如今對那些事情半分記憶也無，隻想着他愛重明曦，就算昨夜裡鬧了别扭，但總歸是要顧念她，便從明曦的處境入手，想要勸他留下來。

卻不曾想這些話聽得穆華景直挑眉。

看來不隻是皇帝認為明曦很适合秦王妃，就連太後也這麼覺得。

穆華景原本想辯駁兩句，又想起方才皇帝說了，怕太後憂慮焦心，毒藥一事，并未向太後透露半分。

也就是說，在太後眼中，穆華景對明曦是死心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