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将軍?
明曦覺得這稱謂有些耳熟,而後想起穆華景身旁有一姓裴的得力副将,便問流雲道:“可是裴原之裴将軍?”
流雲點點頭,不等明曦再多問,便道:“來人是裴将軍的女兒,裴明月裴姑娘。從前因着裴将軍的關系,裴姑娘同咱們殿下有過幾次往來。”
流雲說着,不由得皺了眉頭,目露詫異道:“裴姑娘平日很重禮數,今日卻不管不顧闖進府中,也不知所為何事。”
不論所為何事,如今人都闖了進來,明曦作為王府名義上的女主人,都得出去瞧一眼。
明曦示意流雲帶路,離前廳還有一段距離,就聽得一個年輕女聲道:“少糊弄我,殿下昨日便回來了,如今怎麼可能不在府中?定是你們這些人不知輕重,攔着我不讓我見殿下!”
明曦聽得這大嗓門的嚷嚷,不由得皺了皺眉。
穆華景昨日回鶴城一事并未刻意隐瞞,裴明月能從裴将軍那裡聽到一點消息也不意外,但聽得她方才的語氣,仿佛與穆華景十分熟稔?像是穆華景此番歸來非見她不可?
府中管事姓劉,在府中當差已十餘年,從穆華景在鶴城落腳時便跟随他左右,十餘年來将府中打理得井井有條。府中來往之人皆會看在王府的面上對他客氣三分,可眼下裴明月那架勢,就差指着他鼻子罵了。
劉管事隻覺得裴明月今日不知發什麼瘋,撒潑撒到秦王府來了,但顧及着裴将軍的面子,還是好聲好氣勸說道:“裴姑娘,不是在下攔着您不讓您見殿下,隻是殿下公務繁忙,這會兒并不在府中。”
說罷,又面露難色道:“況且,您也沒有拜帖,這會兒過來要見殿下,在下也做不得殿下的主呀。”
裴明月一聽,頓時柳眉倒豎,呵斥道:“你是在說我無理取鬧?”
劉管事哪裡會把這種事攤開在明面上說?聽得裴明月這句話,立刻否認道:“裴姑娘哪裡的話,隻是殿下這會兒并不在府中,您就不要為難咱們這些下人了。”
裴明月十分氣惱,又抓不住劉管事的錯處,隻得發狠道:“好你個老東西,等殿下回來,我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裴明月這話,仿佛非常笃定穆華景見到她之後一定會護着她、給她出氣。
明曦聞言不由得皺了眉,腳下快走兩步,行至幾人面前,問劉管事道:“劉管事,這位是?”
昨日裡穆華景為明曦撐腰的事情已經傳遍了整個王府,劉管事知曉明曦在秦王府的分量,不敢怠慢,趕忙行了個禮,簡明扼要道:“這位是裴原之将軍之女,裴明月裴姑娘。今日一大早,裴姑娘便說要見殿下,老奴告訴裴姑娘殿下不在府中,可裴姑娘不信,偏要進來瞧一瞧,您看這——”
說着,劉管事停了下來,顯然是等明曦做決斷。
劉管事這話已經說得十分委婉,若是換了旁人,無理取鬧還硬闖秦王府,那便是蔑視皇家,拖出去亂棍打一通都不為過。
可這位裴姑娘顯然并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麼過分的事情,這會兒正叉着手,上上下下打量明曦,見她看過來,便毫不客氣道:“你又是誰?”
說罷,像是想到了什麼,嗤笑一聲道:“莫不是殿下買來的通房丫鬟?”
因着等會兒要出府,明曦不想引人注目,便特意讓流雲準備了一套普通衣裳,也沒戴什麼首飾,若隻看裝束,便像是普通人家的姑娘。
隻是她長年累月沉澱下來的氣質,是一身布衣難以掩蓋的。
且一張芙蓉面未施粉黛,卻難掩昳麗。
裴明月方才未看清明曦樣貌,隻看她穿着打扮,便斷定她身份不高,說出口的話便也尖酸刻薄了許多,這會兒定睛一瞧,見明曦眉目妍麗,心中頓時湧上一抹嫉妒,口中更是沒好氣道:“你到底是何人?”
明曦從方才便覺得裴明月舉止有些怪異,這會兒聽得她這樣問,怪異之感更甚。
對上裴明月摻雜着不滿與嫉妒且又氣急敗壞的眼神,明曦忽地覺得,裴明月這副模樣,仿佛将她自己當做了秦王府的女主人,而明曦是那個不知檢點的外室。
明曦覺得自己這猜測有些離譜,便不再多想,張了張口剛要說話,就見劉管事上前一步,擋在兩人中間,仿佛怕裴明月做出什麼過激之舉,語氣嚴肅道:“裴姑娘不得無禮,這位可是秦王妃。”
劉管事本意是提點裴明月,省得她沖撞了明曦,到時候饒是明曦好脾氣不計較,穆華景也不會輕易将此事揭過去。
誰知這句話不知踩了裴明月哪裡的痛處,當即便拔高聲音道:“什麼?你說她是誰?”
這尖銳又刻薄的聲音讓在場所有人都皺了眉,劉管事饒是脾氣再好,這會兒也沉了臉色,耐着性子道:“裴姑娘,這位是秦王妃。”
“秦王妃”三個字,劉管事吐字又重又清晰,像是生怕裴明月聽不明白似的。
裴明月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對明曦怒目而視,張了張口仿佛要說什麼,但最後隻是将劉管家的話重複了一遍:“這位是秦王妃?”
隻是她的語氣,讓明曦無端端覺得古怪。
還未等明曦探尋這股怪異之感究竟是從何而來,就見裴明月仿佛換了一個人似的,方才的嚣張與無禮全都斂了去,面上也換了一副柔和的神情,對明曦規規矩矩行了個禮,口中道:“方才是明月心急,一時失了禮數,還望王妃莫怪。”
明曦被這前後不一的态度弄得摸不着頭腦,可伸手不打笑臉人,裴明月這會兒規規矩矩的主動認錯,明曦也不好說些什麼,隻問她道:“裴姑娘着急見殿下,是有什麼要緊事?”
聽她如此問,裴明月不慌不忙,擡手捋了一下鬓邊的碎發,面上笑得溫婉:“家父前些時日不慎從馬背上跌落,摔傷了腿,殿下如今回到鶴城,家父唯恐自己腿傷會誤事,本該靜心養傷,可這會兒卻在家中坐立難安。明月擔心父親,這才想見殿下一面,為家父分憂。”
裴明月說完,一旁的劉管事點了點頭,向明曦道:“約摸半月前,裴将軍上山打獵,不慎受了傷,确有此事。”
裴明月又道:“方才明月擔憂父親,言辭有些不妥當,還望王妃莫要見怪。”
此時的裴明月與方才那個刻薄跋扈的模樣判若兩人,明曦不由得蹙了眉,不準痕迹地打量她一眼,到底沒說什麼,隻道:“無妨。”
“既然殿下不在府中,明月便不叨擾。”裴明月說着,行了個禮,就往府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