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茶幾甕聲甕氣地應道。
一大一小兩個藍色泡泡憑空出現,又化作寒汽消融,留在茶幾上的正是客人們想要的兩份水果布丁。
岑小哉癱在沙發上打了個哈欠,滿頭亂炸的冰藍色卷發中閃過幾點細碎金色流光。
“說起來也是讓人有點難以置信,因為1号噩夢受害者,居然就是這本日記本。”
茶壺和茶杯旁邊的日記本很應景地發出一陣嘤嘤嘤。
“因果置換儀式讓它不幸淪為‘終極反派’的日記本,它覺得自己髒了。”
“噗——”
布蘭奇剛喝進嘴裡的茶全部噴了出來,落地之前及時化為無數冰屑。
一隻垃圾桶從角落裡狂奔過來,将凝結成團的冰屑全部接住,總算沒有弄髒章魚管家出門采購之前認真清潔過的地闆。
亡靈法師擦了擦嘴,感慨道:“某種程度上來說,倒是很符合人類世界的思維模式。”
“哧,有些人類對于‘肮髒’的定義,根本就是一種損人利己的概念污染。”
一個與許多異性有過交往的女性會被加諸“蕩.婦”“公交車”之類的污名,而換做男性,則被奉為風流多情、魅力超群的“情聖”,甚至連阿斯蒙蒂斯都以此作為反向選擇祭品的标準——
這難道不是很可笑嗎?
岑小哉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隻是,二十一又失去了一次投胎機會。”布蘭奇的語氣中帶着淺淺遺憾,“我覺得,許曉芊應該會是一個好母親。”
“這個胎不投也罷。還沒出世就被迫擁有一個作惡多端的罪犯父親,我才不會讓二十一受這種莫名其妙的苦,就算是曾經的許曉芊也沒蠢到這種地步。”
女巫端起茶杯,吸溜了一大口無糖拿鐵。
“更何況,無論從哪一種可能性來看,SWAN都比任何一個嬰兒更需要許曉芊這位‘母親’。沒有SWAN的技術支持,探員姐姐她們很難在短時間内集齊所有證據,胡炯烽也會繼續逍遙法外,害死更多人。”
布蘭奇将小哒卡放在桌上,以便亡靈寵物享用屬于它的小份水果布丁。
“我起先還以為,如果1号噩夢之主是阿斯蒙蒂斯的話,可能會選擇胡炯烽兄弟倆這種欲.念深重的人類作為祭品,結果卻……”
“惡意源于‘色慾’,的确是一個非常容易導緻誤判的因素。”
女巫點點頭,随後打了個響指。
“讓我們來聽聽魔法書最終收錄的1号副本生成原因——”
那本紫黃相間的書籍從虛空中緩緩挪出,用一種很想死又死不了的語氣念出自己的記錄:
【崩壞曆史線中,杜倩倩大鬧公司,以‘離婚讓胡炯烽淨身出戶’威脅他,結果反倒被胡炯烽活活掐死在家裡。】
【殺妻之後,胡炯烽從古堃安全署裡面撈出黃德壽,讓他用禁術将魏笑纖煉成‘搖心屍’,遮掩杜倩倩死亡的事實。而後,黃德壽又催眠劉麓誠,讓他在車禍中喪生,以達成因果置換儀式。】
【劉麓誠化為惡靈,受黃德壽驅使,帶着杜倩倩的頭顱嫁禍‘秦正浩’并向他索命……】
狀态萎靡的魔法書話還沒說完,就被女巫擡手推回了虛空中。
在場的所有生物實在受不了它的那把夾子音,連骷髅小猴都忍不住舉起爪子抱頭亂竄。
岑小哉歎了口氣,擡手揉了揉腦袋:“當時,我剛好被日記本帶到‘秦正浩’家裡,為了保住1号祭品的這條小命,就将劉麓誠的怨氣切成七份,分散到李萬興、高照等七人身上。”
亡靈法師握着茶杯,沉默了一會兒,終于問道:“而在此之前,‘秦正浩’就已經變成了鄭颢,是嗎?”
“确實如此。”女巫将杯子裡的焦苦液體一飲而盡,“布蘭奇,看來你早已獲悉知了猴的另一個秘密。”
茶幾上再次升起一個白色泡泡,破碎之後露出一列舊得褪了色的樂高小火車。
隐約有女孩天真的話語和男孩的笑聲從這件玩具中傳出:
“我将來長大了想去開火車,專門運送水果的那種。”
“這樣,我就能吃到天底下最新鮮的草莓啦!”
高照和戴玉粒出生那一年,十歲的高懸在寒假獨自從古堃偷偷跑去伍港找媽媽,在火車上認識了一個十三歲的孤兒。
他是個天閹,因為這種無法彌補的生理缺陷,還沒滿月就被父母遺棄在伍港的啟點孤兒院門口,從此在孤兒院那一片破舊危房裡面艱難長大。
樂高小火車是他去古堃參加粵州編程大賽時買下的紀念品,還沒捂熱就當成禮物送給了與他萍水相逢的“小懸”。
在那次大賽上,他榮獲二等獎,被古堃實驗學校破例招生,最終與高懸成為同校師兄妹。
兩人先後考上新唐公共安全大學,高懸放棄火車司機的小夢想,選擇了偵查學專業,而他身體素質非常一般,能選擇的唯有以腦力取勝的雲端防控專業。
對于鄭颢這樣一個先天殘疾的孤兒來說,他與古堃安全署高探長的掌上明珠,所有交集隻能到此為止——
任何多餘的話,永不可言說。
甚至不如一隻可以在枝頭放聲悲鳴的卑蜒。
秦正澤高中沒讀完,就在古堃郊區的環山公路飙車出了車禍,變成植物人。
秦正浩是秦焱跟一個十九歲小助理的私生子。為了掩人耳目,長達二十年的時間裡,秦總督對她們母子二人不聞不問,形同陌路。
同樣是人類,可有的人冷血如蛇蠍,有的人卻懷着一顆熾熱而忠貞的心,甘願以靜默宣誓,将餘生虛擲于一場萬劫不複的交易。
布蘭奇垂眸看着那列小火車,忽然想起1号噩夢之主阿斯蒙蒂斯的話:
【你離開的時候,有一個人類——他獻祭了自己最珍貴的一切,祈求吾能将你複活。】
可她是亡靈法師,是來自魔法世界的永生族裔。從未死亡,又如何“複活”?
“瑪菲,他那時候獻祭的,究竟是什麼?”布蘭奇的尾音似乎有點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