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号玩家随着女巫那句“周而複始”的“始”字一同消失。
但又沒完全消失。
因為岑小哉此刻還能聽見她的聲音回蕩在蘑菇洞裡面,語氣中帶着一種仿佛被餓出了低血糖的虛弱無力:
“我吃了雞蛋,現在見到了下蛋的雞。”
“不,不對——那不是雞,是一條眼鏡蛇。”
“那麼問題來了,我現在把蛇蛋吐出來還來得及嗎?”
岑小哉:“……”
岑小哉暫時沒空搭理她。
因為此刻,那顆正在做夢的綠色大蘑菇又有了新變化:原本隻在傘蓋表面緩緩流轉的某個圓形熒光藍斑點,突然間隐約跳動,開始往外鼓脹起來。
——就像一個胎兒在母親的肚皮裡鬧騰着,原本隻是拳頭大小,逐漸脹大如西瓜。
岑小哉挑了挑眉,往前湊近了一點。
隻不過,她負在背後的雙手已經暗中将魔力凝聚在掌心,“咻”地騰起一朵小小火花。
藍色“西瓜”緩慢而劇烈地掙紮着,終于完全脫離了蘑菇傘蓋,晃晃悠悠向上升起。它飄浮在光線昏暗的洞穴裡,繼續膨脹生長,直徑最終接近大蘑菇的一半。
“喔,一個沒有須須的大水母!”
女巫發出一句毫無意義的驚歎。
然後她擡起手,把一捧瞬間暴漲的烈火摁了上去。
紅色火焰與藍色光球在相觸的一刹那,爆成了巨大一團的紫雲,覆蓋整個洞穴。
岑小哉裝模作樣地“咳咳咳”半天,紫雲散去,閃光綠色大蘑菇就這麼消失了,露出全然透明的一個氣泡:
“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打不到,打到小松鼠。松鼠有幾個,讓我數一數。”
雨過天晴,幾個小孩手拉着手,在林間的空地上玩摸瞎子遊戲。
“别躺着了吉安,過來一起玩啊!”
“不行,不行。”小泥猴兒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向夥伴們說出一個秘密,“湊齊五個人,就會出現‘老虎’。”
“哈哈哈,你又吓唬人!我們才不信呢,吹牛大王!”
見夥伴們不肯相信,渾身髒兮兮的小女孩頓時蹙起了眉頭:“真的,我見過的——”
夢境氣泡之外,岑小哉飄在原地瞪大了雙眼,瞳線幾乎擴張成金環,口中喃喃自語:
“是安安,活着的安安。”
氣泡表面上也有光彩流動,在女巫開口後不久卻驟然破碎,變成億萬隻長着蜻蜓翅膀的小精靈。
這一大群小精靈密密麻麻,如同決了堤的洪流般,“嘩啦啦”朝着女巫沖過來,将她淹沒其中。
“女巫?女巫!你怎麼了?”
刀妹氣若遊絲的心聲傳了過來,慌張中又帶着一絲锲而不舍,跋山涉水地穿透了那陣精靈洪流,非常迫切想要搞清楚副本世界——即蘑菇夢境裡發生了什麼事情。
很難不說是一種逃避現實的好主意。
“嶺南酒家”包廂裡,對面那條名叫“黎嗣”的眼鏡蛇彬彬有禮地落座了。王稻美同學如果是一隻貓,那此刻必然已控制不住自己,開始弓身炸毛,并激烈地哈氣。
“沒什麼,”女巫“躺”在小精靈們撲閃的翅膀間動彈不得,甚至無法探究它們要将自己帶往何處,“我隻是不小心……呃,解凍了一小段記憶。”
刀妹正好夾起一塊沙姜豬手,“啊嗚”咬了一大口。
剛拿出蒸鍋就被浸在冰水裡的豬手相當爽脆香嫩,全無半點油膩感。
她好不容易才把思維從口中美味拽出來,翻山越嶺地拖到女巫的解釋上。
“解凍?難以想象,記憶也能凍起來,是為了保鮮呐?”
岑小哉閉着眼睛沉吟了半天,給出一句廢話:“可以這麼理解。”
那麼問題來了,當下情形又是誰的記憶呢?
精靈們扇動翅膀時那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倏地消失。
女巫睜開眼,看見一片黑夜。
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而且陰雲密布。
懸崖空地上有一群人正舉着火把在歡呼:
“恭迎法王!福祿俱生!”
“恭迎法王!福祿俱生!”
“恭迎法王!福祿俱生!”
忽然間,仿佛有什麼東西割開了天空中的灰暗雲層,細微的赤金電光如魚蛇遊走,時隐時現。
一雙比夜色更加漆黑的羽翼從雲中探出,随後露出了同樣漆黑的兩隻尖銳犄角和一張蒼白瘦削的面容——
是個惡魔!
岑小哉的金色瞳孔頓時收縮成一線懾人鋒芒。
就在這時候,地面突然裂開,空氣開始扭曲,一股炙熱的能量在裂縫中間迅速凝聚。
不到半秒,一個巨大火球從地下沖天而起!
它穿過森林的瞬間,直徑暴漲變大,顔色從橙紅逐漸變為熾白。周圍的一圈樹木枝葉都被熏灼得焦黃卷曲,發出輕微的噼啪響。
“唰”的一聲,火球如同流星般飛射出去,劃破了天空,挾着熾熱的風刃,直沖惡魔而來。
他隐約聽到了聲音,下意識低頭看去。
那雙狹長而眼尾斜挑的酒紅色眼眸緩緩睜大,如兩朵盛放的玫瑰花。
“轟——嘭!”
火球的速度實在太快了,那個惡魔根本來不及躲避,一下子就被打了個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