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冷靜!冷靜!請宿主不要擔心,可持續發展園藝系統有着非常智能的指引功能,隻要您按規定完成系統發布的任務,就可以事業有成、感情圓滿、走上人生巅峰!一般人可根本沒這個機會擁有本系統呢~】
系統一直叽叽喳喳個不停,季芍禮腦袋都快炸了。
她強迫自己不去注意這惱人的機械音,然而一頓飯還是吃得味同嚼蠟。飯後,她按下心頭煩躁,又畫了一會兒設計手稿。
再回過神來已經将近九點。
季芍禮伸了個懶腰,看到來自工作室夥伴廖啟年的未接來電,起身走到陽台。
隔壁鄰居家像是沒人在,沒有燈光從房子裡透出,陽台一片昏暗。
季芍禮定了定神,開口:“啟年。”
“Shirley,遠宸那邊派出的參賽者的确是戴容和曾一菁。”
季芍禮冷哼一聲:“遠宸那邊就數這兩位基本功最紮實了。這屆’馥思’的評委,業内盛傳是江城服裝研究設計中心的李群青副主任和江城服裝學院的趙甘味教授,這兩位大師的評審取向都更側重于工藝的精細與完成技巧,那邊可不就萬事講求個以結果為導向麼。”
“遠宸”,是季平川幅員廣闊的商業版圖中一家新創建的子公司。但這個子公司,被交到了季芍禮同父異母的哥哥——季懷黃手中。
也許從一開始打算創立這個子公司的時候,季平川就憧憬着自己的兒子能譬如北宸,為他的服裝事業帶來新的造化。
“馥思”年輕設計師大賽是國内最具盛名的服裝設計大賽之一,三年才舉行一次,主要面向30周歲以下的年輕設計師,此外不設任何限制。不管性别、學曆,無論是知名服裝企業的員工,還是小衆工作室的獨立設計師,甚至非科班出身乃至毫無從業經驗的人,都可以報名參加。
當然,這也相應地吸引了更多有天賦的設計師,高手如雲的激烈競争中,能不能過初賽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多年舉辦下來,“馥思”已經為國内時尚界輸送了許多極具影響力的優秀設計師。這一大賽含金量甚高,不管遠宸參不參賽,季芍禮都會參加。隻是遠宸參加了,季芍禮難免更加野心勃勃。
她迅速調整心态,轉頭問起工作上的事。
廖啟年同她溝通完情況,沉默片刻,“今天搬家還順利嗎?”
“沒什麼大問題。”
……無非就是遇到了一個随地大小睡的糊咖,再綁上他莫名其妙的可持續發展園藝系統罷了。
聽出季芍禮語氣中的一絲疲憊,廖啟年關懷道:“Shirley,有什麼問題都可以找我,我們不僅是生意夥伴,更是朋友不是嗎?”
季芍禮不願讓好友擔心,盡量讓語氣顯得輕快些:“知道啦,我什麼時候跟你和圓圓客氣過?”
“知道就好,早些休息。”
電話那端傳來挂斷後的忙音,廖啟年摩挲着手中的打火機,不自覺地開關幾下,最終掏出一根煙點燃。
*
手機屏幕熄滅,季芍禮靜靜地站在陽台上。
這樓盤名為“雲上”,三十年前開發,是那時候江城爆火的高端樓盤,一線江景大平層。季平川當時買的是頂樓複式,附贈一個大露台。此時從陽台遠眺江對岸所看到的景色,比起過去繁華多了。
她曾以為自己就是這世界上最幸福的公主,這套房子就是公主和國王王後堅不可摧的城堡。直到七歲那年,從母親許漱玉口中得知,父親将離開這裡建立一個新的城堡。那個城堡裡,也早已有了新的主人。
那時許漱玉蹲下來摸着季芍禮的頭,叫着她的小名,依然面帶微笑,“知了,這世界上的王後和公主都是需要被國王庇護的,但我們知了這麼勇敢,自己就可以建立一個王國!這個王國有你,有我,還有外公外婆,好不好?”
但季芍禮清晰地從她眼中讀出了酸澀與苦楚,那是一種突然發現自以為的現實皆為虛妄、從雲端摔落到泥潭的粉身碎骨之痛。季芍禮知道,是因為她也感受到了。
大人總覺得小孩子永遠長不大,但實際上小孩子遠比他們想象得更為早熟。
季芍禮靜靜地觀察這片二十年後的夜景。跨江大橋上車水馬龍,好像這世間所有人都有必須要奔赴的目的地。
她想起小時候有次吃菠蘿,自己貪吃,沒等泡夠鹽水就嘗了好幾塊,結果舌頭發麻,忍不住哭了。許漱玉抱着她坐在陽台,指着跨江大橋上一輛輛開過去的小車說:“看,小車子像不像小螞蟻?小螞蟻要爬到哪兒去呢?”
“小螞蟻要爬去吃蛋糕。”季芍禮說的是那片粉白相間的住宅區,她一直覺得像積木搭的蛋糕,十分夢幻。
“我們知了是小螞蟻嗎?”
“是!我也是小螞蟻!”
“因為知了也想吃蛋糕了嗎?那等知了舌頭不難受了,我們晚上吃小蛋糕吧?”
“好耶好耶!吃蛋糕咯!”
……
季芍禮望向那片住宅區的方向,發現它早已被更高大的鋼筋巨物遮蓋,隻露出細細的一道側邊,原本鮮活的配色也浸染上了時間的痕迹,不免顯得慘淡。
沒有時間處理這什麼可持續發展園藝系統了,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做好工作室,拿下“馥思”,攻占那邊的市場份額。總有一天,她會讓那些所謂的“家人”為他們的罪惡付出代價。
季芍禮攥緊了拳頭,轉身回房。
陽台重歸幽暗與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