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澤在今天一早就察覺到了上校心情不佳。
雖然裴叙總是那副樣子,但周澤作為整個作戰中心跟這位頂頭上司接觸最多的人,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位上校周身彌漫的低氣壓。
這其實比較罕見,因為大多數的時候,裴叙給人的感覺一直是喜怒不形于色。
他很少有什麼明顯的情緒波動,将情緒管理的很好。
除此之外,周澤還注意到上校在這一上午查看光腦的次數變多了很多。
周澤大概明白,上校心情不好,大概會和程蘊甯有關。
他其實有想過,要不要私下給程蘊甯發條消息,問一下是怎麼回事。
但不等這個想法付諸實踐,上校的心情在中午打完一通電話後多雲轉晴了。
彼時他們在軍校,電話打完後,裴叙又叫他進來。
他問他,附近有沒有什麼适合兩個人去吃的餐廳。
周澤知道,裴叙這樣問,隻會是和蘊甯吃飯。
如果是其他人,哪怕是和帝國政要的私下會面,裴叙也對這種東西毫不關心。
作戰中心附近其實沒有多少這樣的場合,周澤想了想,還是給裴叙推薦了幾個。
“你幫我預定一下位置。”裴叙對他這麼說了一句,語氣還是很平淡,但周澤緊繃了一上午的心卻因為這平淡語句裡松懈下來。
謝天謝地,周澤應下,然後在心裡想:還好有程蘊甯在。
然而等周澤再忙完回來,坐在軍校那間單獨辦公室的裴叙又恢複了一言不發的樣子。
有一位普通職員從辦公室出來,與他擦肩而過,對他打了聲招呼。
周澤注意到桌上比剛剛多出來的東西。
是一個檔案袋,上面隻寫了個時間,下方有一小行字寫着是什麼部門的彙報。
是一份早就沒用,起碼現在絕對不會有用的文件。
周澤有些疑惑,不知道上校是從哪裡翻出了這東西,但他不會問,沉默地立在一旁,沒有多久,周澤就聽到裴叙說,取消預定吧。
周澤一頓,“什麼?”
周澤很少有這樣的時候,然而裴叙沒有計較,他回頭看了周澤一眼,用一種低低的語氣重複,“預定的餐廳位置,取消吧。”
……
那份沒有任何作用的文件放在桌上,沒有人打開。
裴叙在周澤走後給蘊甯打了個電話,很快就被接通。
“蘊甯。”裴叙這樣叫了一聲,哪怕極力克制,卻無法做到和往常一樣。
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溫和:“……怎麼沒有進來?”
蘊甯到了作戰中心,沒有進去,讓一個普通職員将文件給他送了過來。
“對不起。”蘊甯先是這樣說,她聽上去嗓音依舊軟軟的,“雖然你說了比較重要,但我看有檔案袋包裝,覺得就算是普通職員應該也不敢擅自打開,所以就讓他代為轉交了。”
裴叙的指尖無意識地蜷緊。
蘊甯對他說對不起。
裴叙覺得這樣的情緒太茫然,他沒有辦法忽略,卻又不知道怎麼讓一切恢複如初。
他想假裝沒有聽到這一句,又有些艱難地說:“……你知道我不是在問這個。”
蘊甯啊了一聲,因為是語音通話,裴叙不知道她是什麼表情,隻聽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外面太冷了,想早點回榮錦休息,而且出來的很着急,樣子有點邋遢。”
裴叙很想相信蘊甯這些話,然而理智和邏輯并不允許他這樣自我安慰。
可他不知道怎麼再問蘊甯,他怕自己出于理智的冷淡和質問吓到她,也永遠不想蘊甯怕他。
“車到了。”蘊甯這樣說了一聲,很清脆的聲音傳過來:“……我先挂了。”
裴叙的直覺讓他開口阻攔,但話未出口,辦公室的門被敲響。
“上校。”周澤在門外說,“有緊急會議,陸中将也馬上到了。”
裴叙應聲的同時,通訊被挂斷。
……
會議暫停的十分鐘裡,裴叙出了會議室,站在安靜的走廊,再次給蘊甯撥了一個電話。
已經是晚上十點,蘊甯還是很快接通。
“怎麼沒有休息?”裴叙主動問她,“吃晚飯了嗎,在幹什麼?”
“吃過了,我在……嗯,我打算睡了。”
聲音有些小,裴叙沒有拆穿她,他目光落在遠處,z城沒有首城那麼寒冷,已經有許多植物又有了新生的嫩芽,是在夜色中不大明顯的淺淺綠色。
他說:“我今晚不回去了,在z城有個會議。”
電話那邊頓了頓,有些意外的樣子:“z城?”随即又問:“那什麼時候回來?”
裴叙垂下眼,心頭那些隐秘的情緒因為她這兩句話消散些許:“不出意外的話,要明天晚上。”
蘊甯這次停了很久,像是有些低落的意味:“……要那麼久。”
蘊甯是想快點見到他嗎?
有了這個認識的裴叙無聲地彎了彎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