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退回幾分鐘前。

哐啷！

精美的骨瓷花瓶被人從桌上掃落，砸在地毯上沒有碎，骨碌碌地滾了幾圈，發出沉悶聲響。花瓶裡的黑色郁金香顫動着，緊接着被一隻尖頭鞋狠狠碾碎，汁液滲進地毯裡仿佛血迹。

那隻鞋的主人還想再踹開花瓶，被人冷冷喝止：“夠了，羅斯，注意你的風度！”

羅斯回頭，環坐在圓桌前的同伴們回以同樣的陰郁神色。

看得出每個人都在壓抑怒意，隻是不像沖動的羅斯那樣暴力而情緒外露。

“地球來的賤民，怎麼敢這樣對我們說話？”羅斯說，“我要找人幹掉她。”

這裡的人稱代詞當然是指公開在論壇向騎士紋章宣戰的連骁。騎士紋章裡負責監視輿情的社員将連骁親自下場回複的情況上報，尤利安為此竟然召齊了十人會議。

“想都不要想。”沒想到尤利安斷然制止。羅斯一旦被憤怒沖昏頭腦就不管不顧，像隻瘋狗，“暴君現在不在學院，可她留下的眼睛還在。你是想她直接沖到你家，把你和你家砸爛麼？”

羅斯悻悻收回手，一點點洩氣：“那你準備怎麼做。”

他算是十人會議裡最聽尤利安話的擁趸，不然尤利安不會這麼有耐心和一個暴力狂說話。

“自然是答應她，還能怎麼辦。”坐在尤利安對面的男生出聲，“說到底最重要的還是我們的聲譽。”

話說得沒錯，可這人說話的口吻卻讓尤利安不喜歡。十人會議内部也不是鐵闆一塊，有人可以接受連骁入會，但有人則對尤利安中途向連骁“招安”的行為不滿。

“那接下去是，誰來應戰？”尤利安環視一周。他去沒考慮整張圓桌上唯一一位女性成員，誰都知道那是出于平衡性别比例考慮塞進來的花瓶。

要是和連骁的切磋再輸了，騎士紋章将顔面掃地。

會議室陷入詭異安靜。尤利安心中冷笑，嗅到風險這幫平日裡人模人樣的少爺們倒是閉嘴得比誰都快。

有人輕輕笑了一聲，是李麟度。

“我去吧。”他說，示意房間角落裡大氣也不敢出的負責宣傳的社員回複。

尤利安思考幾秒，點頭道：“副本選擇權不能也握在連骁手裡。”

他此言的原因一是正常的對戰考慮，二是李麟度的腿腳，不适宜複雜地圖地形的決鬥。

李麟度：“沒有關系，讓論壇那些人搖點決定吧。”

一個從未接受過正統機甲兵訓練的地球平民而已，他并不放在心上。

既然嚷嚷着說要公平公開，李麟度的手指摩挲着古老四足室内椅用皮革包裹的扶手，臉上帶着一絲溫柔的笑意，卻讓鄰座都心裡發涼，沒有什麼比當衆擊敗連骁羞辱她更解氣的方式了。

在座的人或多或少都聽說過李麟度的傳聞，前幾年對他的稱呼還是李家那個天生站不起來的小兒子。雖然李家能讓這個孩子接受最好的治療，但彼此心照不宣這個孩子不過是個廢品。更何況他家李麟度上面一串婚生私生的兄姐，年紀比他小的私生子也未曾斷過。

某次他父親當時最寵愛的私生子欺侮他，故意扔掉了他的助行器，把他一個人留在泥濘濕滑的露天花園裡，一整個寒夜無人發現。然後不到兩天，這個私生子就斷了腿，再也站不起來了。

沒人知道李麟度是怎麼做到的。第二天傭人們發現私生子少爺時他已經疼得昏厥過去，雙腿粉碎性骨折，地上還有他爬行拖出的血痕。

家主倒是很滿意看到殘酷無情的血在後代的身體裡流淌，李麟度從家族邊緣人一步步獲得重視，最後被機甲學院接納，成為了他這一代為數不多的家族機甲兵預備役。

等待時間感官上總是格外漫長，十人會議的其他成員都有些焦躁不安了。但李麟度還沉得住氣，他熟悉等待的滋味，臉上始終帶着淡淡笑意。

在騎士紋章内部李麟度相當受女孩子們歡迎，一貫溫柔的表情舉止和身體的殘缺讓大多數異性天然對他抱有一種憐惜。

社員小聲彙報情況：“論壇抽中的是羽蛇古城這個副本。”

遲疑了一下，繼續說：“對方那邊提出——”

AAA連家小炒：【拿到原型蟲的那方獲勝，雙方可各帶一名隊友進入副本。隊友不可攻擊敵方。】

騎士王：【全體開修正模式，以倒計時結束最後持有原型蟲的那方獲勝。】

“可以。”

“可以。”

光腦屏幕内外，兩道贊同聲同時響起。

連骁好奇地看看趙荔青，又看看視頻通話裡的顧長風。線上連線隻開一個窗口，他們四個全擠在同個框裡出鏡。

顧長風被擠在最前面穩占C位，那張臉帥得很突出。

“開修正模式大概是騎士紋章之前就想出來，繞過新生不能上甲規定進行決鬥的辦法。”顧長風解釋道，“在這個模式下，使用者達不到駕駛機甲标準的身體數據會被天機圖系統自動修改，生成達到最低标準線的建模，從而避免使用者受傷。”

歸根結底，大一新生不上甲就是為了防止新生受傷，開修正模式恰好可以避免這點。

“那為什麼新生不直接使用修正模式訓練？沒有受傷危險，還能熟悉機甲。”連骁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