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預判了你的預判。

湛盧身體下意識反應槍口對準了開始下落的暴風女妖，然而他少見的遲疑了。

他又怎麼确定現在開槍不正是暴風女妖想要的結果？駕駛者到底是誰，到底想要幹什麼？

砰！

槍響了。

是李璇開的槍。

暴風女妖核心艙位置擦過一道淺痕，這槍打中了，但打偏了。小小子彈打斷不了龐大機甲行動，他們眼睜睜看着暴風女妖踩中燭龍胸甲，順勢雙手鎖住燭龍雙臂，很有技巧地将自己連帶燭龍摔了出去。

兩台機甲瞬間飛出山道，滾下了山！

從始至終，學院教官的戰略目标就不是團滅連骁小隊，而是親自送連骁出局。

驗證連骁是不是方舟也很簡單，其他隊員失去方舟，小隊就跟瓦解也沒什麼差别了。

“不太可能吧。”這是得知同事猜測連骁是隊内方舟，另一位學院教官的反應，“駕駛主攻型做方舟，能做得到嗎？”

“能。”

不怎麼發表意見的奧羅拉說話了。她和伍教官對學院教官針對連骁的行為不置可否，“蘇院長不就是。”

“……”教官，“我的意思是，連骁她一個新生，就算是S級……”

難道可以和暴君相提并論麼？可如果連骁真的能主攻型/方舟雙修，那……同事态度過于笃定，學院教官的心跳也漸漸加速，那他們機甲學院今年真的撿到寶了。

被密切關注着的連骁正被死死壓制，滾下山坡。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太突然，她甚至還沒來得及想明白對方的身份和動機。

實戰演練的地圖是山區，C區的山頂和山谷落差大，山體陡峭。一路滾下，緩沖的樹木帶被兩台機甲砸得攔腰折斷，巨大聲響驚飛山中鳥群，還逗留在C區的學員們紛紛循聲側目，知道那邊正發生激烈戰鬥。

按照這樣發展下去，燭龍沒滾到谷底前就要報廢了！

連骁旋轉得頭暈眼花，幾乎失去了方向感，腦子卻很清醒。

解決掉常琉隊友，剩下的幾個應該不是這麼厲害的角色。緊急情況下連骁思緒轉得飛快，她主動打開公放：“教官？”

對面壓根沒理她。

連骁繼續：“教官，您是不是對我有意見？”頂着被全隊幹掉的風險，也要铤而走險帶她出局。

“沒看出來，你話還挺多的。”果然是教官的聲音，算是側面證實了連骁的想法。

但知道敵方是誰對局勢也沒什麼用，現在是一對一的戰鬥，雙方都有武器在手，可連骁行動被教官封死，連脫身唯一可能都很難實現。

兩句話的功夫，連骁敏銳覺察到坡度變緩，機甲下滑的速度減緩，隻要她能騰出手……

還沒等她有所行動，一記重拳砸在燭龍頭部。

教官同樣也發現速度減慢，他一面身體力行給燭龍警告，一面踹斷沿途障礙加速兩人下落。

“算了吧，别再折騰小朋友了。”學院教官勸同事。兩個“巴别塔”穩定存在，讓不僅連骁小隊，教官組對爆發的沖突也了解大緻情形。

“隻是想再試驗一下，假設連骁是方舟，那她喪失物理攻擊手段後還有其他方法。”教官冷酷道。現在兩台機甲滾落至可以看清谷底的位置，連骁要是再不行動，就隻能被送出局。

每一次燭龍部件受損，總會讓神經通路相連的連骁經曆大腦深處神經剝離，斷裂的痛感。

四肢被鉗制，不能指望救援，連骁第一次萌生出無力感。

她還能怎麼脫身？

來自腦深處的疼痛和燭龍無休止的刺耳警報中，連骁覺得像是解離出兩個自己。一個在核心艙内經受疼痛折磨，一個懸浮在意識海上的自己，冷靜地，平靜無波地凝視腳下洶湧翻騰的海面。

原本藍調的意識海海水轉為漆黑色澤，翻滾出一波接一波的浪潮，像是黑色岩石在地殼作用力下隆起下陷出無數小小山峰。狂暴的意識海在疼痛下呈現出危險不可控的景象。

連骁強迫自己思考。

既然教官不惜風險也要讓她出局，為什麼不直截了當摧毀燭龍核心艙？偏偏用滾下山崖這種方式，教官又是在等待什麼？

——結論是，或許她身上還有教官忌憚的緻勝籌碼。

就在這時，連骁聽見渺遠微弱的笛聲，飄過意識海海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