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蓁蓁正在試穿明日往秦府赴宴時的衣服。
原本打算以腿受傷不方便為由推脫過去,明日随便穿一身就是了。
也不知是她娘把她摸得透透的還是院裡有人走漏了風聲,她娘竟是直接遣嬷嬷将她連帶衣服全部打包到主院,親自看着她試。
謝蓁蓁挑挑揀揀,攏共三套夏衫,她都翻看出花兒來了。
莊氏最是清楚女兒的性子,也不催,就坐在一旁對賬。
這個老幺,小時候她就覺着是個欠收拾的,小小年紀任事兒不懂,可總能踩着底線撩撥大人的耐性,長大了還是這樣,以至于她現在都習慣了,若是哪日小女兒對着不喜歡的事兒興頭頭,她又該懷疑是不是憋着壞水。
在她娘不知道第多少次掀眼皮看來時,謝蓁蓁抱怨:“怎麼沒有素色,我喜歡素色。”
早年間不大懂事,尤其喜歡亮色衣服,來京城和蔣依依相熟後,出席别家宴會她倆都是約着穿相同顔色款式的衣衫。
三年前,她突然就不喜歡亮色衣衫了,也就逢年過節圖個喜慶,其他時候不是鵝黃就是嫩綠,連楊妃色都鮮少穿。
可今日這三身夏衫,楊妃色、海棠紅、绛色,一件比一件亮,她都不喜歡。
“好。”莊氏頭都沒擡一口敲定,“,明日就穿绛色那身。”
才聽到“好”字,謝蓁蓁便瞪大眼睛驚喜回頭,聽完後半句知曉是自己高興太早,整個人肉眼可見的萎靡了下去。
可惜,她娘不是他爹,連個正眼都沒給,謝蓁蓁氣餒,咬着嘴唇想法子。
思來想去,覺着沒什麼理由能比殘酷的現實更有殺傷力,賭氣道:“我穿亮眼衣衫她們說我是草包美人,娘是想女兒被别家夫人相看,還是想女兒挨别家閨秀的咒罵?”
莊氏疑惑擡頭,“誰當着你面說這話了?”
啊??????!!!!!!
謝蓁蓁完全不敢相信,看着她娘一點都不意外有人咒她蠢,隻想知道是誰捅到了她面前,心裡更難受了,丢下衣服坐在繡墩上抹眼淚。
别人說她就算了,連娘都覺得她是草包嗚嗚嗚······不對,是全家都知道别人在背後說她草包笨蛋,卻都裝什麼都不知道。
虧她不想讓家裡擔心一直死死瞞着,還用二兩銀子買通侍琴,嗚嗚嗚到底為什麼嘛?她哪裡笨了?
對上嬷嬷丫鬟不大贊同的眼神,莊氏懊惱,埋怨自己怎麼就嘴比腦子快?
說好的瞞着的,現在倒好,全府所有人都不用裝了,女兒早就知道了。
“蓁蓁,乖不哭······”
謝蓁蓁擰過身子不理人。
見女兒犯了牛脾氣,莊氏一個頭兩個大,恨不得時光倒流自己是個啞巴。
這要哄不好,晚上得被丈夫唠叨的耳朵生繭。
“‘惡言不出口,惡聲不入耳’,背後亂嚼别人舌根子的能是什麼人,咱不跟她們計較,娘和你爹是怕你傷心這才不告訴你的。”
謝蓁蓁瞪着濕漉漉的眼睛,睫毛上還挂着小水珠,哽咽地話都說不順暢卻執意要問個清楚,“那、那我背後說、嗯說蕭昱壞話,我、我也不是正、正經人麼?”
莊氏:······求助地看向嬷嬷丫鬟。
嬷嬷丫鬟們對上主母的眼神紛紛轉了視線,或是收拾賬本筆墨或是拿衣袖擦桌子,總歸是各有各的忙。
竟是沒一人幫着解圍,莊氏着實頭大。
“夫人,府上有貴客至。”門外丫鬟傳話。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謝蓁蓁覺着周身一輕,甚至聽到了舒氣聲,她轉頭尋人。
莊氏卻已經面帶喜色起身,朗聲道:“這就來。”心下點頭,這丫頭精靈有眼力勁兒,找個機會嘉獎一番提到屋裡來。
出門見了人才知道,不是丫鬟替她解圍想的說辭,而是實打實的貴客至。
這······莊氏沒忍住擡頭看天,都這個點了,太子殿下不請自來,難不成丈夫真教訓他了?
如是作想,莊氏就有些不大想招待,萬一殿下記仇是來找茬呢?
可人已經在前廳等着,這會兒家裡就她和女兒······
眼見夫人出門二小姐獨自坐着生悶氣,侍簡上前拿了绛色夏衫,“不招人妒是庸才,那些背後說閑話的約莫是覺着二小姐人漂亮穿得又鮮亮,襯得她們灰頭土臉嫉妒了。”
謝蓁蓁眨眼撓臉頰,很想反駁。
她總在背後說蕭昱壞話才不是嫉妒呢,純屬看不慣!
見她神色松動,侍簡再接再厲:“蔣小姐不日離京,往後再見面至少得一兩年,明日若是見二小姐穿了這身,肯定高興。”
謝蓁蓁開始揪裙子,依依最喜歡正紅,一直想她寫個鮮衣怒馬巾帼英雄的話本,她到現在還沒動筆呢,要不······
前院來人傳話時,謝蓁蓁已經重新挽了發,聽娘叫她去見客,好奇問:“誰呀,府上今日不是沒帖子麼?”
來人得了叮囑不能随意傳貴客身份,低頭道:“奴婢未進前廳,夫人傳話說是頂頂重要的貴客,請二小姐前去拜見。”
謝蓁蓁擰了眉頭,蹬了蹬受傷還未徹底消腫的右腳,一拐一拐往前廳去。
雖已過正午,可暑熱不減,從後院走到前院,有侍簡撐花傘遮陽,她還是出了一身汗。
未提前送拜帖不請自來,還是這個時間點,不是惡客就是賄賂他爹想走後門的,哼,想壞她爹名聲,門兒都沒有。
謝蓁蓁握緊了小拳頭,及至花廳前,雖一腦門的汗珠,卻是雄赳赳氣昂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