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間鈴聲一響,江爾梵就把課本推給齊莽,一邊收拾東西準備走人。
在齊莽掀開眼皮時,他傾身貼着齊莽的耳際:“齊齊,下節課教授如果點名就拜托你啦。”
氣息還沒離遠就被拉得更近,課本翻開一立擋在兩人面前,唇瓣擦過他的臉側,灼熱地交纏相貼。幸好他們坐在最後排的角落,沒什麼人注意到,不然指定要被暗罵一句“傷風敗俗”。
齊莽湊得夠近,能看得到每當呼出的氣上升到江爾梵的眼睛處,他總要眨一眨,這時他半掩着:“齊齊,我有點事。”
“我們在交往,”齊莽的手環在他的腰間,“所以。”
“所以——”江爾梵接上話,将一部分重量搭在齊莽的腿上,彼此的目光在空氣中交彙,“拜托了,男朋友。”
下一瞬他已将重量移開,跨了過去。
走之前他側身回頭彎着眼,對着口型再次說了一遍,“再見,男朋友。”
說完不再停留,果斷轉身走人。
一樓的教室有個好處,容易走捷徑出去。有個窗口占據了半面牆大小,牆外下方擠滿将近半人高的草叢。
江爾梵為了趕時間,撐着窗沿翻身一躍,從草叢滑過去,将将站穩。
他的姿勢過于潇灑,站定時卻緩了一小會。胸腔将要吐出的氣鼓在口中,面色一點點紅潤,活像是蘋果裡的白果肉裹上了一層粉漆皮。他控制心跳穩半拍,另外的半拍紊亂又催促着他繼續走。
他趕下一趟的公交車,要坐半個小時去他兼職的奶茶店,獎學金沒這麼早發下來,他還是瞞着程業自己找了兼職。
江爾梵瞄了眼時間,還來得及。他趕在公交即将關門前上了車,撐着一口氣塞零錢,才握住扶手環傾斜靠站。
座位上一有空位,人就擠着過去。江爾梵被擠到快要落座時,有人一個橫腿直接搶先坐了過去,他就往後退了些;另一邊有人剛起座,見到有學生被擠得臉憋紅,他穩着身體,直到那位學生坐上去他才往另一個方向再退點。
到了店裡他又忙着幹活,沒時間歇下來。
奶茶店一個小時十四塊錢,他稍稍計算了下,他的課不算少,基本沒有一整天是沒課的,還得看是哪個老師、能不能逃課、落了能不能補上,他需要獎學金。
打包好之後,江爾梵将塑料手提朝上,撩起眼皮微笑着遞過去,“客人,您的茉莉奶綠,請拿好。”
原本正要催促的人頓時說不出話,盯着他的臉補上一句:“謝謝。”
在工作時間内,他神色如常地對待每一位客人。
跟同事換了班之後,他走進裡間,靠着牆壁慢慢蹲下,點點汗珠從他的額頭滲出,滑落到有些泛白的唇色間,鹹味沾上了舌尖,便久久不散。
腳底麻了好一陣,蹲下去麻感更加強烈。
他吐出一口氣,手臂掩住眼皮,把臉藏在臂彎裡。
好像有點累......呢。
手機突然震動,江爾梵用拇指和食指拎出來,半掀起眼簾看信息。
自從他把那位匿名告白者屏蔽後,頓時清淨了不少。
會長給他發了消息。
——爾爾,我朋友開的清吧最近有活動,急缺人,去嗎?
清吧,得晚上去吧?江爾梵不太确定地想,好像确實沒有白天開的清吧,晚上的話,連續幾天夜裡不回去不好交代。
他正打算回絕,裡間進來了另一個人。
江爾梵連忙站起身,踉跄了一下,被進來的人扶住。
手下的肌肉粗壯有力,他擡頭一看,是五官端正的店長,站在跟前就比他高了一個頭。
他的手要松開,對方還緊緊攙扶着他,好似無意地輕微磨蹭了幾下。
江爾梵迅速抽了手,冷淡地叫他:“店長。”
店長這才放開,笑眯眯地說:“對了,爾爾啊,我是來跟你說件事。”
江爾梵不太領情,眼神瞥開,推開這股親昵勁。
“店長,叫我江爾梵就可以。”
他這才變了臉色,一會紅一會黑,最後穩定在沒有表情,“江爾梵,這個月的工資不能提前拿,你才來了不到半個月,工作還經常偷懶,躲在這裡休息,不扣工資都算我好心。”
“呵,店長您另請高明吧。”
江爾梵發出一聲冷笑,一把脫下工作服丢在他身上,轉身拿起自己的東西,這個兼職他是幹不下去了。
店長還在嚷着:“诶诶诶,要是你改進改進,也不是不能留下,還能拿獎金!”
拿完所有的東西,他深吸了一口氣,眼眶忍得有些發酸,用力眨了好幾下眼,回過頭冷冷說道:“我不稀罕。”
便不再看他想要走人。
“裝什麼裝,你哥是個窮人命,你也是,再努力還不是要看人臉色?”
江爾梵握緊拳頭,惡狠狠地回過頭,看着那張人模人樣卻讓他惡心至極的臉,直接甩了他一拳。
......
江爾梵不清楚他出了店之後走了多久,頭腦慢慢冷靜,逐漸清楚地意識到他連這将近半個月的工資都沒了。
他捂着額頭暗惱自己太過沖動,明明他還沒做什麼,選出正解是簡單的事情,甚至壓根就不需要猶豫,隻是說了那麼幾句話,忍一忍——是不是就過去了?
起碼把工資拿了呀,笨蛋。
你究竟在高傲什麼?明明從小到大他聽過那麼多難聽的話,明明又不止他說過,明明——
不久後就是程業的生日,他連買蛋糕的錢都沒有。
現在好了,這裡又是哪?
江爾梵終于回過神,因為他想起,走得遠坐公交還需要多一兩塊錢。
他頭疼地打量周圍,這裡還是小巷子,繞遠了回不去。
繞過幾個岔口,一個接着一個,他打算着繞不出去就原路返回。
沉沉的腳步聲越來越清晰,有人在往他這個方向走。
江爾梵頓在原地,猶豫是要找人問路還是避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