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時間定在下午六點,是大多數人下班跟放學之後的休息時間。
五點三十分,部分打工人拎起包就往地鐵趕,拽着手機,停留在一個軟件的直播界面,那是其他人不了解的另一面。
表面上看起來再穩重的人,也可能會關注娛樂性的某些熱度,比如哪一位網紅出了什麼八卦,又有哪一位在一夜之間爆火。
而比較活潑的女生可能會拉着朋友一起等,順便讨論對那個人的看法,喜歡的花上多少句美言美語都不為過,不喜歡的直接無感,優點會颠覆為瑕疵。
唯有一點比較可能會認同的是顔值,雖說審美不一樣,五官比例的優越性通常難以反駁。
小素也是其中一個剛下班就盯着直播的人,她和那些完全看熱鬧的不同,她有一些更加隐秘的心思,因為對曾經的她來說,那個人近在咫尺,也是曾經産生過朦胧愛慕的人。
她站在人群裡,随着人流往地鐵的方向走,在地鐵裡她瞥見有好多人的手機頁面也跟她一樣停留在那個直播。
他們都在關注那位爆火又塌房的男網紅能說出什麼理由,讓他們信服。這件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說隻是個人私生活,跟他們半毛錢關系都沒有;往大了說那就是作為一個公衆人物,公然引領不正的風氣。
在界定網紅身份的時候,他們一方面忍不住想追尋,另一方面又認為這遠遠沒有明星體面,看不太上。
這場直播事先沒有任何預告,也并沒有明确說就要澄清,但它是事件爆發之後的唯一出口,所有有一些人揣測在這場直播中,會引來影響更大的事件。
有的博主認為這位男網紅的“花期”到了,肆意诋毀,斷定這就隻是一個企圖趕上熱潮的貪心人而已,并發出言論,經過這場直播,他是徹底不能翻身。
其餘的人則更多的是在旁觀,甚至有不發言不評論僅僅是在潛水的觀衆。
五點四十五分,距離直播開始還有十五分鐘,江爾梵熟練地操作設備,在最初隻有一個人的時候,幾乎所有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由他自己承包。
為此,他去學習視頻剪輯,請教過那些行業大佬,而運營之類的事情他隻能說靠自己悟,爆紅是突然性的,他自己也不能去預測,他所能做的就是盡量留住那些人。
平時直播江爾梵不化妝,但也研究過一陣子,他研究的方法就是從那些化妝視頻裡學,學到上百個視頻,包括那些手法,漸漸也悟到一些。
學成之後,他已經琢磨透了一些觀衆的心理,跟他們打交道,有時候就不能慣着,偶爾一次化妝可能是驚豔,經常化妝展現在他們面前,如果花樣不多就會變得習以為常。
說到底,還是江爾梵比較懶散,既然那些粉絲都不介意,他索性就不化了,壓在容忍底線之内。
金宇在一旁協助,而程烨文還沒來。
金宇一臉急切地說:“真的會有幫手來嗎?”他瞅了眼時間,馬上就到時間了。
江爾梵撩起眼尾,“是啊,不過,”他拍了下金宇,“相信你哥,就算隻有我一個人也可以。”
金宇哭笑不得,不知道該說是他過于自信,還是自己過于心虛。
江爾梵清楚,反轉這個把戲百試百靈,他打算讓程烨文中途再加入,在這之前,他先自己播一會。
想到這他呵笑了聲,更多的是,他想會一會那些黑粉,就喜歡那群人看不過他又幹不掉的樣子。
他解開衣領的第一個扣子,水藍色的衣袖寬松,腰部則收束,腰間的鍊條晃動起來會叮鈴響,聲音不算躁,像風鈴發出的聲響那般輕柔。
事實上他對着裝打扮沒太大興趣,不過是那些人喜歡看,他又恰好知道他們愛看什麼,索性就順從一下。
或者說那些人就愛看他穿得花裡胡哨,再滿足一些無傷大雅的幻想。
時間一到,六點零整。
在路邊的人默默帶上了耳機,調大音量。剛開始可能是進來的人比較多,一卡一卡的,連主播的臉都定格住。
擔心以後見不到,那個人默默截屏,主播每換一個姿勢截圖一次。
:怎麼這麼卡?主播都卡成畫了
:老婆好久不見,你還是這麼美膩!
:滾!惡心男滾出這個世界!
:主播依舊美麗,禮物送送送!
:我那做錯事的前妻
:老公看看我,我和他們不一樣,他們叫你老婆隻有我叫你老公(害羞)
:老婆老婆!
:老公老公老公
:老婆快澄清,我還是愛你的
:一個個都是顔狗,隻看顔值不看人品(單指鄙視)
:不看顔值看什麼,看你亂叫嗎?(特指上一條)
:你們快别說了,影響我看主播美麗的容貌
:溫馨提示:可以把彈幕關了
:沒有彈幕直播還有什麼意思?
:老公的鼻子好挺,我能在上面滑滑梯嗎(愛心)
:老婆的眼睛好誘惑,能讓我親親嗎?
:腰好軟,斯哈
主播清了清嗓子,“能聽得到嗎?”
他湊近鏡頭,眼睛眨了下,直播觀衆又刷起一波,不是被吓到就是被美到。
“距離上次直播好像隔了很多天,也不知道有沒有記得我。”他攤開手,鏡頭聚焦在他的手上,手指又白又修長。
江爾梵的眼睛略過那些惡意的彈幕,視若無睹地說:“今天開直播的目的确實是為了說一些事情,你們的評論跟私信我都有看到。”
他停頓片刻,“除了那些發很長一段謾罵的話,建議和關心我都有看到,在這裡我必須要說聲謝謝。”
江爾梵一反之前的随性,面色誠懇地道謝。
屏幕開始刷起一排的禮物。
:這就是狐狸精的魅惑嗎?長見識了
:老婆不要傷心(哭哭)
:老公那些妖豔賤貨交給我,不就一抗百嗎?分分鐘将他們打趴
:主播抱一抱你,突然這麼認真都不習慣了
:無論再怎麼說,做過的事情不能當做不存在,建議正面回答
:怪惡心的
“至于其他的那些,”他一反剛才的态度,撩起額發,身形往椅背靠,“實不相瞞,我這人确實不怎麼樣。”
他漫不經心地瞥了眼刷起來的彈幕,“但我無論再怎麼樣,确實比某些藏起來的老鼠好。”
“老鼠?”他傾身向前,“如果是老鼠自然明白我在說誰。”
金宇在一旁急得想直接捂住江爾梵的嘴,他比劃口型:哥,别說了!快别說了!再說就真沒救了!
江爾梵掃過去,面色不變地繼續說:“是啊,背後有人,那有如何?”
江爾梵一字一句地說,說得很嚣張。
正巧這時候敲門聲響起,金宇被示意去開門,他隻好先暫時放下焦慮,心如死灰地前去開門。
他已經能夠想象到,網上那些人能罵得多慘烈,要他來說,是真心覺得江爾梵經此一遭别說再火起來,絕對一發動态,下面就會有一堆罵的。
還會被人斷章取義,專門把江爾梵說的這些話單獨截下來,被黑的程度會越來越嚴重。
這麼一想,金宇甚至喪失了掙紮的想法,無論是誰來都沒辦法挽救。
他一邊進行着内心活動,一邊開了門。
“請問可以先讓我進去嗎?”
金宇聽見這句話,慌忙避開身,“抱歉抱歉。”
當他擡起頭,瞬間驚呆在原地。
男人從他身邊走過去,不再将目光留在這位不合格的助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