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師冷冷看向他,臉上陰郁的神情在搖晃的燭火下顯得越發可怖,似乎下一秒就要揮刀将人斬落在前:“你說誰活不了?”
“怎麼?老子說錯了?!”被華師這麼一瞪,那将領的神情也變得越發嘲諷,隻見他梗着脖子,說話也越發夾槍帶棒,“說什麼今晚發動總攻,我看你分明是以公濟私,急着去天山下頭給你那相好采藥材,而後溜之大吉!你這麼貪生怕死、死不要臉的一個黑鬼,憑什麼能做統領軍士的大将?難道是憑你那相好長得好看不成!”
說着,他又将諷刺的視線落至華師手中的地圖上,“你手裡那張地圖也是你那相好給你畫的吧?老子告訴你,即便他是個文化人,也沒真正帶兵打仗過!倘若這張地圖出了差錯,那便是連累軍營将士陪你送死!我這就去向元帥奏報,讓他把你這懦夫斬于陣前,挫骨揚......”
“好了好了熊兄,你還是少說幾句......兩軍對陣在前,莫讓手下兵士失了軍心哪!”
眼見氣氛越發劍拔弩張,那幾個原本沉默着的将領搖了搖頭,一邊勸和着,一邊将滿臉怒容的熊将軍拉至了角落。
氣氛稍有緩和後,始終站在幾人身後的将士們才敢走上前,對着神色陰冷的華師猶豫開口:“華将軍,熊兄他說話雖難聽,但......我等一緻認為,今夜總攻,是否會為時過早?而且光憑這一張地圖就讓軍士們上前冒險,的确是不太合适啊。”
華師垂在身側的手緩慢收緊,神情卻不似方才那般陰沉發狠,他一言不發地将手中僅剩的兩面旗幟插在兩條小道上,一張被邊塞大風吹黑的臉在燭火下顯得分外陰翳。
“輸送前線的糧草越來越少,已經不足以支撐我們繼續幹耗下去,再過幾日,西域賊子定會有所察覺。那時我軍會面對何種境地,你們不會不清楚。”華師粗硬的手指輕輕拂過手中勾勒精美的地形圖,臉上冷硬的神情竟有一瞬罕見的柔和,“與其成為甕中之鼈,倒不如就此放手一搏。”
“這一點我等自然有所考慮,今兒問題是......”将士們互相對視了一眼,最終皺眉看向華師,臉上不贊同的神色不減反增,“這兩條山路雖便于埋伏,但風險也大,且若想關門打狗,我們勢必要加派全部兵力,可這萬一被敵軍察覺趁機夜襲......”
這話一出,除開被勸至角落的熊将之外,其餘前來商讨的将領紛紛将手中兵器放下,無聲地打起了退堂鼓:
“是啊是啊......萬一出了差錯,你我可擔待不起啊!”
“塗将軍說得對!行兵應當進中求穩,怎能如此冒進?”
“不錯!再者我聽聞那赫連浩壤自小生長于西域,對地勢無比熟悉,可我軍将士雖在此抵擋月餘,卻從未深入腹地!這萬一行差踏錯,豈非要連累你我和中原數萬兵士?我看啊,這戰術要不得、要不得......”
“幾位所言有理!華将軍雖是少年英雄,但難免年輕氣盛,不懂那群西域賊子的狡猾之處!依我等看,還是趁早懸崖勒馬,免得悔之晚矣喲!”
華師粗硬的眉毛一皺,神情中當即展露出幾分不可商量的冷硬。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我已向元帥禀明戰術,便有資格作出決策!”他冷冷掃過衆人一眼,黝黑的臉上透着一股狠勁,“出兵在即,再有猶豫不肯上前的,一律依照軍法處置!”
衆将對視一眼,即便都能從彼此眼中讀出濃濃的不贊同,卻也無人敢再違抗軍令,還想留些體面的便心不甘情不願地作了個揖,氣盛些的則是直接冷哼一聲便轉身離開,再沒吐半個字。
而一臉菜色的熊将軍雖是最先離開營帳的那一個,卻又在走了幾步後回了頭,狠狠朝着華師的方向啐了一口,咬牙切齒地低聲罵了句:“老子就等着看你老婆跟别人跑了的那一天!”
在這樣的氣氛中,華師帶領三軍,爬上了提前在沙盤中标注好的幾個點。
至于随軍的衆兵士,起先大都神情蔫蔫,白日在陣前殺敵的士氣也都大打折扣,似乎是笃定了這是一場一無所獲、甚至有來無回的戰争。
但随着時間的流逝,衆人臉上的神情逐漸憤怒麻木,轉化成了疑惑欣喜。
“這地形......果真和那地圖上一模一樣!若按照這樣的路線前進,憑誰都無法猜到咱們的行蹤!”
“竟能把如此複雜的地形繪制成圖,華将軍的夫人果真是驚為天人!好想再見他一面......不過話又說回來,這樣的妙人看着卻不像個久命的,真是......”
“小聲點!讓華将軍聽見,不久于人世的怕是就變成你了!”
也許是内心的不安得到安撫,壓得人喘不過氣的黑夜中,衆人死寂的内心終于逐漸躁動起來。
枯葉被踩響的沙沙聲中,行軍的腳步越發緊促,将士們眼中的神情越發欣喜,似乎馬上就要透過眼前這座即将被翻越的山頭,看到敵方燈火俱滅的大本營。
但變故陡生。
隻聽轟的一聲巨響,山旁另側突然滾落無數巨石!
“救、救命啊!”
“什麼,這是什麼?!”
嘩啦——
一桶又一桶的油從上方潑落,四周頓時散發出難聞的油脂味。
在兵士們措手不及的驚呼聲中,漆黑的夜空被破空而來的火把和箭雨燒了個徹底。
忽地,驚慌失措的人群中爆發出一陣不敢置信的聲音:
“那、那不是,和華将軍接過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