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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50:元烨(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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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碎裂開始了。

不是血肉的崩解,而是光暈的離散。

他的身體,從被擊中的地方開始,化作無數片閃爍着銀輝的、半透明的碎片。每一片碎片都像是一片小小的星辰,蘊含着溫和的能量與難以言喻的悲傷。它們并非爆炸性地四散,而是如同被無形的風吹拂,溫柔地、緩慢地向上飄散,如同億萬隻逆流而上的銀色螢火蟲,又似一場無聲的、璀璨的雪。

女孩僵硬的身體,被這光芒輕柔地推開了一小步,恰好跌坐在地。而元烨那正在消散的身影,失去了支撐,緩緩地、如同飄落的羽毛般,倒向她的懷中。

她下意識地、僵硬地伸出雙臂。

沒有血肉的沉重,隻有光暈流淌的微溫,如同捧着一捧即将消逝的月光。

元烨的上半身,就這樣輕輕地、虛幻地枕在了她的臂彎裡。他的臉龐在純淨的光芒中顯得無比清晰,又無比遙遠。那雙永遠清澈溫和的眼眸,此刻正深深地凝視着她,裡面沒有痛苦,沒有責備,隻有一種幾乎要将她靈魂都融化的、深沉到極緻的情感。

他的嘴唇,在光芒中輕輕開合,似乎在說着什麼。

女孩的瞳孔猛地收縮,她死死地盯着那開合的唇形,心髒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她拼命地想要集中精神,想要聽到那聲音!那一定是極其重要的話!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可是……

她聽不見!

周圍的一切聲音——巨龍最後的悲鳴、能量爆炸的轟鳴、建築崩塌的巨響、甚至她自己血液奔流的鼓噪——都在這一刻被一種絕對的、死寂的真空所吞噬。她的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隻剩下元烨在她懷中無聲消散的唯美畫面,以及他那開合着、訴說着無聲話語的嘴唇。

為什麼?!為什麼聽不見?!大哥在對我說什麼?!

巨大的恐慌和無法言喻的痛苦瞬間撕裂了她凍結的茫然。她想要尖叫,想要質問,想要抓住那些飄散的光點!可她的喉嚨發不出任何聲音,她的手臂徒勞地穿過那些越來越稀薄的銀色碎片。

元烨的唇形還在動,他的眼神更加溫柔,甚至帶上了一絲鼓勵和……訣别。那眼神仿佛穿越了無盡的時空,蘊含着無法言說的秘密與承諾。

直到很久很久很久之後,女孩才通曉,原來那話語,全然是“愛”的頻率。

難怪她聽不到——靈魂最深處的共鳴,超越生死的羁絆,犧牲與守護的終極語言。

因為此刻的她,靈魂深處曾被血腥權欲浸透、字典裡隻有征服與毀滅、剛剛被暴君本能完全支配的她。

她的心,像一塊冰冷堅硬的頑石,尚未被溫柔鑿開縫隙,從未真正理解過這種頻率的振動。

她不懂愛。

她的靈魂接收器,未曾校準到這個頻道。

她與那最重要的遺言之間,隔着一道無法逾越的、名為“不懂愛”的深淵。

……

元烨的下半身已經完全化為飄散的星屑。光芒蔓延至他的胸膛、脖頸……他那頭美麗的銀色長發,也開始一根根地、如同融化在陽光中的冰晶,化作點點流光,向上飄升,消散在充斥着毀滅氣息的空氣中。

女孩的視線被洶湧的淚水徹底模糊,又被那純淨到極緻的光芒刺穿。她什麼都看不見了,什麼都聽不見了。

腦海中被永恒定格的最後畫面,不是崩潰的防線,不是燃燒墜落的巨龍,不是被汽化的戰士,不是滿目瘡痍的大地。

隻有大哥的身軀在她懷中一點點融進那永恒的光芒裡。

隻有那頭美麗的銀發,如同最後的眷戀,輕柔地、帶着微不可查的涼意,拂過她僵硬的指尖,然後化為虛無,消失不見。

至于其他的一切……在元烨徹底消散的光芒中,都已化為齑粉,不再重要。

唯一真實的,隻有懷中殘留的、那一點點轉瞬即逝的、光暈的微溫,以及那雙深深凝視她、訴說着無聲話語、最終也歸于永恒寂靜的眼眸。

宿命的齒輪,在這一刻,發出了沉重而清晰的咬合聲。它碾碎了什麼,又悄然開啟了什麼。元烨的存在如同投入時間長河的石子,激起的漣漪,才剛剛開始擴散,而那最深沉的秘密,則随着他的“消失”,沉入了時光的暗流,等待着未來的揭示。

觀星台上,隻剩下抱着虛無光芒的女孩,在無聲的毀滅風暴中心,如同被遺棄在宇宙盡頭的、一尊凝固的雕像。

……

失去元烨的藍星,隻剩硝煙、焦土與哀鳴。每一寸被戰火蹂躏過的土地,都像無聲的控訴,烙印着女孩暴戾本能釀成的苦果。

她逃了。

像被無形的鞭子抽打靈魂,像身後有吞噬一切的深淵在追趕。

踉跄着,她回到了元烨親手為她打造的星球,伊甸之核——那個,他曾牽着她的手,指尖傳遞着令人心安的暖意,低聲說“看,這就是我們的家”的地方。

曾經溫暖喧嚣的世界,此刻寂靜得令人心慌。

腳下不再是吟唱的柔軟花毯,而是覆蓋着星塵冰殼的荒原。頭頂那輪由元烨指尖億萬金線編織的灼灼光輪,如同蒙塵的舊日冠冕,徒勞勾勒着星球的骨架,吝啬地施舍一絲溫度。

女孩一步步向前走去,如同行屍走肉。曾經絢爛到灼目的花海,如今淪為幹癟褪色的标本,凝固在絕望綻放的刹那。花瓣呈現一種半透明的死灰,就像無數隻伸向虛空、渴求着早已消逝光芒的枯手,徒勞地僵在半空。

“你說,我們永遠都會在愛裡相遇……”她終于支撐不住,蜷縮在地,緊緊抱住自己,“可我根本就不懂什麼是愛。”

絕望的深淵如同冰冷的潮水,即将徹底淹沒她,将她溺斃在無邊的自責與噬骨的痛苦之中——

一道柔和的銀輝,毫無征兆地在不遠處亮起。

她猛地擡頭,心髒驟停,又在下一秒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胸膛。

光芒之中,那刻骨銘心的身影,緩緩凝聚成形——銀發,溫潤的眉眼,熟悉到令她靈魂都在顫抖的輪廓。

是元烨!

但真的是他嗎?

“哥哥……?”她手腳并用地爬起,踉跄着撞進那懷抱,用盡全身力氣死死抱緊。

“元烨”的身體微不可查地僵硬,手擡起,刻意放緩節奏,輕落在她顫抖的脊背,安撫般輕拍:“我回來了。”

自從藍星毀滅性的能量風暴稍稍平息,他便不顧一切地沖入那片死地。硝煙嗆入肺腑,焦土灼燙腳底……他瘋狂地搜尋着,感知着,每一寸廢墟都讓他心膽俱裂——她還在嗎?是否安全?她……現在在哪裡?

他在絕望中想起來,伊甸之核。那顆他曾遠遠豔羨、承載着她與元烨所有溫暖記憶的星球。

他迫切地想要出現在她面前!想要确認她的安危,可是……該以什麼面目?

以他本來的面目?存在黯淡的漂流者?

她見到他,不會開心的。

一個瘋狂而卑微的念頭,如同藤蔓般纏繞住他痛苦掙紮的靈魂:如果……如果我能永遠扮演元烨呢?

如果我那與生俱來、能複制他人的能力,這被視為詛咒的天賦,本身就注定要在這一刻,成為守護她的最後屏障呢?

這念頭帶來的,是撕心裂肺的劇痛——這意味着,他真實的自我将永遠被埋葬,永遠不被看見,永遠沒有機會去訴說那份笨拙的愛意。他将成為一道永恒的、完美的幻影,一個活着的墓碑。

但是……

隻要能讓她眼中重新燃起一絲微光,哪怕那光芒映照的永遠是元烨的倒影。

隻要能讓她……不再被這滅頂的絕望吞噬。

無論以何種方式,無論要付出何種代價。

于是,在極緻的痛苦與極緻的渴望撕扯下,他再一次無可奈何地、帶着最深重的自我厭棄,選擇了元烨的面貌。他調動着靈魂深處所有關于元烨的記憶碎片,模仿着那獨一無二的氣息。他欺騙着世界,更欺騙着自己——如果騙得夠真,騙得夠久,是不是就能……一直守護她,甚至某一天,她不再需要這道幻影……?

此刻,感受到懷中那具身軀劇烈的顫抖,他隻是更加用力地環住她:“沒事了,我回來了。”

“哥哥……?”女孩的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帶着難以置信的狂喜和深入骨髓的恐懼,害怕這隻是個一觸即碎的幻夢。

“我在這裡。”他強行壓住内心瘋狂撕扯的無力。

這擁抱如同滾燙的烙鐵,狠狠灼燒他卑劣的僞裝。她的體溫,她的顫抖,她絕望的依賴……這一切都是對着元烨的,而不是他。這份認知帶來的痛苦,幾乎要讓他維持不住幻影。

“那些撕開天幕的人!竟然将你帶走那麼久!還想封鎖我們、想囚禁你!我……我好恨……所有試圖傷害你的,我,我都會……”她意識不清,最後幾字咬牙切齒。

“元烨”沉默片刻,才緩緩問道:“若有人傷害我,你會怎樣?”

她幾乎是脫口而出,浸透刻骨仇恨與理所當然:“當然是讓他們生不如死!徹底碾碎,魂飛魄散!”

聞言,“元烨”瞬間僵直。

漂流者想起來了。

他想起來,很久以前他與她坐在一起,她也曾這樣帶着孩子氣的狠戾,随口說過——“若有人傷害哥哥,我一定讓他生不如死。”

那時天真殘忍的假設,完全與此刻曆經血火失去之後、真實而冰冷的恨意重合。

她擁有那樣強大的言靈之力。在元烨先生确已消散的此刻,這詛咒的對象……不正對準了她自己嗎?

她如何能夠承受?

正在漂流者内心巨震、艱難撕扯之時,擁抱着他的女孩,乍然擡眸。

方才,他的發絲掠過她臉頰。“元烨”的銀發依舊溫潤如昔,可觸感卻冰冷僵硬。更讓她心頭發緊的是,她始終感受不到那身上熟悉的、能平息一切的脈動,隻有一股……濃得化不開的悲傷。

這悲傷如此陌生,它并不屬于元烨。

哥哥永遠都帶着神性的悲憫,但此時此刻她所感受到的,是卑微又絕望、充滿了自我厭棄和撕心裂肺的悲傷。

她猛然一把将他推開!

“你是……漂流者!”

憤怒瞬間盈滿她的胸腔,是他!又是他!

他竟敢在元烨消散之後,還拿這卑劣的僞裝去亵渎哥哥!

狂怒之下,她甚至沒有思考,女孩的手中立刻有一把通體暗金色的長劍凝聚成型——克裡斯托弗之劍!

傳說中,它由宇宙初生時的秩序碎片鑄造,劍鋒所指,靈魂寂滅。

存在,記憶,所有的痕迹都會徹徹底底地消失。

此刻,劍尖震動帶着女孩滔天的恨意和無處宣洩的痛苦,她沒有再聽“元烨”的任何一句話,手腕一沉,長劍帶着決絕的寒光,狠狠刺向對方胸口!

“噗嗤”。

殷紅溫熱的血瞬間湧出,迅速染紅了“元烨”潔白的衣襟,也染紅了她手中的劍刃。

劇痛讓漂流者身體猛地一顫,屬于元烨的面容,此刻因痛苦而扭曲,但漂流者卻依舊固執地保持着那面輪廓——她朝思暮想、刻骨銘心的輪廓。

女孩的手死死握着劍柄,劍刃隻刺入寸許,她看着“元烨”——那張她剛剛才失而複得,此刻卻被她親手刺穿的臉!

明知這皮囊底下是卑劣的模仿,可當“元烨”因痛苦而蹙眉,一股近乎窒息的悲傷,還是如毒針紮進了她混亂不堪的心髒。

恨意依舊在胸腔裡咆哮,像一頭失控的野獸,叫嚣着要徹底摧毀這個亵渎者。可在這洶湧的恨意之下,一種更隐秘、更讓她恐慌的情緒在瘋狂翻騰——那是什麼?

她強迫自己忽略那種恐慌,隻好用更洶湧的恨意去覆蓋:“卑劣的小偷!不準用他的臉露出這種表情!!”她厲聲嘶吼,試圖用聲音的尖銳來鎮壓内心的動搖。

漂流者感受着胸口撕裂的劇痛和生命力的流逝,意識卻異常清醒。他心如刀絞,卻也……莫名感到一絲扭曲的慰藉。

他無法停止去想:若不是他這個冒牌貨,若歸來的是真正的元烨……她是不是就不會開火?是不是元烨先生,總會有别的辦法,阻止這一切傷痛?

元烨總是那麼完美。

是啊……都怪我。

那就,恨我吧。如果殺掉我,能讓你不再恨自己……我沒有遺憾。

如果,我能替你承受那言靈詛咒……我願一力承擔。

他望着她,嘴角艱難地向上扯動:“這樣……也好……”

女孩握劍的手因内心激烈的撕扯而出現一絲松動,劍刃在傷口中微微偏移——

就在這瞬間!

漂流者眼中爆發出義無反顧的決絕。他用盡靈魂深處所有的力量,不是後退掙脫,而是猛地、帶着一種近乎虔誠的獻祭姿态,将整個胸膛向前、向上,狠狠撞向那柄停滞的克裡斯托弗之劍!

噗嗤——!

一聲更沉悶、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撕裂聲,伴随着骨骼斷裂的細微脆響。

那柄本已停滞的劍,被他主動的前沖徹底貫穿。劍刃完全穿透了他的胸膛,巨大的沖擊力甚至透過劍柄震得她虎口發麻。

時間凝固。

她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元烨”。

大量的鮮血如同噴湧的泉水,從他口中、從胸前背後可怕的傷口中瘋狂湧出,立刻染紅了他腳下的地面。

他的身體失去了所有支撐,帶着貫穿胸膛的利劍,重重地向前倒去。

“……是我,殺了你哥哥……”氣若遊絲,語調破碎,裹着濃稠的血腥氣,“……都是因為我。”

令人心悸的一幕發生了。

漂流者身上被刺穿的傷口,如同被重擊的琉璃般碎裂。以心髒為中心,裂痕瞬間便蔓延至他全身,如同蛛網般迅速擴散。

那是靈魂層面的徹底崩解。

“呃……”漂流者發出了一聲帶着解脫感的悶哼,他甚至還如釋重負地笑了一下。

然後,在女孩的注視下,他的身軀轟然炸裂。

成千上萬半透明的靈魂碎片,大小不一,形狀各異。每一片都折射着微弱的光芒,裡面有漂泊流浪的孤寂,有初次見她的驚豔,有一遍遍反刍的痛苦卑微,有深藏心底無法言明的愛意,有此刻終于解脫的安然……如同凍結的淚滴,又似破碎的夢境,在死寂冰冷的伊甸之核,無聲地懸浮、飄散。

……

再後來,大祭司對女孩說,進入地球輪回能夠複活元烨。于是,她将元烨留下的“靈魂碎片”分給所有她能想到的存在,也包括那條懵懂的小白龍。

至于那個漂流者麼……

自然女神巡視着戰後荒蕪的星域,見識過最離奇、最慘烈的傷痕。然而,當她的腳步停在空無一人的伊甸之核時,眼前的景象仍讓她感到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寒意。

——那可是克裡斯托弗之劍。被稱為秩序之刃,亦是靈魂的絕對終結者。被它貫穿心髒,湮滅應是唯一的結局,連存在過的痕迹都不該殘留。

可眼前的景象,颠覆了認知。

沒有屍體,沒有血迹,隻有……存在。

漂流者的“身軀”——如果還能稱之為身軀的話,并未完全消散。它碎裂成了千萬片,如同摔碎後又經曆烈火焚燒的琉璃殘渣,又似被無形巨力碾壓過的昆蟲甲殼。它們沒有消失,隻是以一種極度不穩定的狀态停滞着。

女神從未見過如此景象。

是裁決之劍的威能失效了?還是這卑微靈魂的執念,竟扭曲了宇宙最底層的秩序法則?

她一時無法理解,也無從下手。最終,她選擇靜觀其變。

女神輕輕坐下來,如同守候一顆即将熄滅卻異常頑強的星火,開始漫長的、無聲的陪伴。

時間,在死寂的伊甸之核失去了意義。女神的意識沉入宇宙的廣袤脈動,卻又分出一縷,系在那堆懸浮的碎片之上。

它們沉默如初,内部承載的孤寂與卑微在絕對的死寂中無聲發酵,散發出愈發濃稠、令人窒息的絕望。女神甚至能“嗅”到那氣息——一種靈魂已然腐爛,卻又被強行粘合的、刺鼻的酸敗。

她嘗試過各種方法:低語宇宙的創生詩篇,吟唱安撫亡魂的聖歌,甚至釋放生命嫩芽的芬芳……碎片毫無反應,如同冰冷宇宙中最堅硬的頑石,抵抗一切外在的觸碰與撫慰。那徹底的拒絕,讓女神也感到了深沉的無力。

幾乎都要放棄時,一個極其偶然的念頭劃過她的意識。

這一切的源頭——是那個女孩。

“斬釘截鐵說出‘不愛’的人,卻為愛而死。而口口聲聲‘最愛’的人,執念卻如抓住救命稻草的偏頗……”自然女神近乎無意識地低語,“真正的愛,總是要先懂得愛自己,才可能愛他人。”

“元烨為了找尋她而撞開的兩半靈魂,縱然被撕裂,冥冥之中,你們各自還是向着她……義無反顧而去,哪怕燃燒殆盡……”縱然長久靜默,隻守望着宇宙起點和終點的她,此刻的感慨也帶着真實的悲憫。

“所謂的‘複活’,不過是為她鋪設的一條不至于徹底灰飛煙滅的歸途。她去了地球,帶着那些似是而非的‘碎片’,那終究隻是……她的記憶在時間長河中刻下的執念烙印……”

這便是,沉重的宿命呵。

随着她的喃喃自語,極其輕微、卻又無比尖銳的顫鳴,輕巧而鋒利地撕裂了靜寂。

那片凝固的碎片殘骸深處,幾粒最為微小的碎屑,極其突兀地抽搐了一下。若非女神全神貫注,這微小的悸動必然被忽略。但緊接着,以那幾片碎屑為中心,一種極其怪異的漣漪蕩漾開來。

那并非能量漣漪,更不是空間波動。那像是……某種活物,在粘稠液體中掙紮時,粘滞的湧動。

碎片内部原本緩慢流轉的光影,一瞬間陡然熾亮。縱使那光芒的本質依舊晦暗,卻驟然染上了一層令人毛骨悚然的活性——一種,甚至能稱為“貪婪饑渴”的活性!

女神屏息凝神,這一次,她小心翼翼地:“那個女孩……她……”

異變陡生!

铮——!铮铮铮——!

這一次,不再是細微的抽搐,而是劇烈的痙攣。成千上萬的碎片,如同被無形的電流貫穿,開始瘋狂且高頻地震顫!碎片與碎片彼此猛烈碰撞、摩擦,發出仿佛能碾碎感知的粘稠悶響——如同億萬濕滑冰冷的蠕蟲,在粘膩污濁的泥沼深處,絕望地扭動、擠壓、糾纏!

那是生命力最原始、最赤裸的呐喊,帶着強烈的生理性不适沖擊着它的觀衆。

女神短暫地一怔,随即仿佛握住了開啟這扭曲存在的鑰匙。她開始更多地訴說:

“……我封鎖了她的言靈能力……”

“……她反複追問大祭司,元烨消失前那未曾抵達她耳畔的低語,究竟是什麼……”

“……對她而言,元烨從未存在于一個‘被愛’的世界,他隻存在于她主動‘去愛’的世界裡……”

“……不過這個答案,隻能由她自己找尋了……”

“……允許脆弱,卻又奮不顧身地勇敢,那才是愛的質地,不是麼?……”

每一句關于女孩的信息,對于那團在地上瘋狂蠕動、融合的碎片聚合體,都如同強效催化劑。它的反應越來越劇烈,越來越……專注。

起初,隻是無序的震顫和碰撞。很快,碰撞開始變得有目的、有方向。

那絕非優雅的重組或神聖的聚合。那是一種原始的、野蠻的、充滿粘滞感的生命本能的掙紮!

簡直是,蠕動着的血肉荊棘。

終于——所有的碎片都徹底沸騰!

粘膩的碰撞聲、令人頭皮發麻的粘合聲、光影沖突的無聲嘶吼……碎片們互相攀附、纏繞、擠壓、吞噬,如同最貪婪的饕餮,瘋狂汲取着每一縷關于女孩的信息。

女神還是第一次親眼見證,靈魂竟還能以如此赤裸,甚至堪稱污穢的方式強行重新拼湊。

“我要去……我要去。”斷斷續續的、粘膩的意念,如同無形的觸手,纏向自然女神。

“我要去……找她……”帶着一種無比執拗的穿透力。

女神似乎無聲地松了一口氣,眼底化開一絲極淡的釋然。

單純的執念,是無法超越死亡、超越秩序的。

這就是為什麼,元烨,真切地、永遠地消散了。

所以。

女神重新将目光投向那具仍在痛苦搏動、掙紮成形的人形輪廓。她的視線落在他胸腔深處——那裡,一個由千萬碎片前赴後繼、如同飛蛾撲火般試圖填補的巨大漩渦空洞,正瘋狂地旋轉、塌陷、凝聚。

最終,她輕輕吐出一句話,仿佛來自宇宙最幽深的回響,為這場扭曲的生命儀式落下注腳:

“原來,這就是你的愛。也是,你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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