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顯然領會了她的暗示,朗聲一笑,就着她的手吃了橘瓣,順勢握住了她那隻撫過小腹的手,放在掌心輕輕拍了拍,眼神帶着鼓勵和寵溺:“愛妃心誠,定能如願。來日方長,何須急在一時?朕與你,有的是光陰。”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她的腹部,語氣笃定而充滿占有意味。
轟——!
乾隆的話語,那充滿占有欲的撫摸,點燃了泠靈魂深處的怒火!
嫉妒!不甘!憤怒!
憑什麼?!
他也配?!
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湧上泠的喉頭,他死死咬住牙關才沒有發出野獸般的低吼。在嫉妒與憤怒的催化下,他感覺自己的靈魂都在因這極緻的情緒而扭曲、嘶鳴!
就在這時,領頭的畫師示意上前呈畫。
泠如同提線木偶般移動,輪到他放置畫盒時,位置迫使他不得不稍稍擡起了頭。
這一擡頭,他的目光,帶着尚未褪盡的瘋狂怒意、刻骨銘心的思念、以及被嫉妒灼燒得通紅的渴望,如同兩道失控的閃電,毫無遮掩地、直直地射向了那張朝思暮想的臉龐!
貴妃,正因皇帝的話語而微微垂首,就在這旖旎溫馨的時刻,她敏銳地感覺到了那束異樣目光的觸碰——那目光太灼熱、太複雜、太……不合時宜。
可除此之外,還有另一種更深的暗湧使她凝固。
她唇邊那抹溫柔的淺笑瞬間凍結。随即,那雙剛剛還盛滿柔情蜜意的美目,倏然擡起,循着目光的來源,冷冷地、精準地鎖定了角落裡的泠。
她看過來的一眼。
漠然,冰冷,高高在上。帶着一種,被低賤之物冒犯了的厭惡。
她看着泠,好似在看,一隻誤入華堂、肮髒礙眼的蟲子。
貴妃周身凝金的光暈,在接觸到泠目光的刹那,非但沒有産生任何共鳴,反而瞬間劇烈收縮、凝固,散發出比寒冰更刺骨的排斥與防禦之意。将泠那混雜着思念與瘋狂火焰的靈魂,狠狠地、無情地、徹底阻隔在外。
她的視線在泠臉上停留了不足半瞬。随即,便重新落回身旁的帝王身上。臉上的冰霜在轉瞬間消融殆盡,重新挂上溫婉得體的淺笑,仿佛剛才那刺骨的一瞥從未發生。
“皇上,”她的聲音恢複了清越柔婉,帶着恰到好處的嬌嗔,将乾隆的注意力從畫作上拉回,“您看這幅石榴圖,紅豔豔的多喜慶,籽粒飽滿……臣妾瞧着,比方才那幅葡萄更好呢。”她巧妙地再次點出了“籽粒飽滿”,将話題重新拉回她最關心的期盼上,也将角落裡的“塵埃”徹底遺忘。
乾隆含笑應和,帝妃二人低聲笑語,暖閣内其樂融融。
隻有泠,如同被那道冰冷厭惡的目光和那堅不可摧的靈魂壁壘瞬間抽幹了所有血液,僵立原地,動彈不得。
咫尺之遙,凝金的光芒依舊輝煌,卻已化為最殘酷的刑具。他的追尋,他的執念,他的“愛人”,正笑語盈盈地依偎在另一個男人身邊,談論着為那個男人生兒育女的期盼,對他投來的目光,隻有冰冷的漠視與厭惡。
這宿命的相見,不是重逢的喜悅,而是地獄業火最殘酷的焚燒。
臘八節後的圓明園,籠罩在為年節籌備的忙碌中。
泠,頂着“王毓哲”的軀殼,竟未被立刻遣出宮苑。這并非僥幸,而是内務府造辦處一個不成文的慣例——年節前需備大量應景畫作裝飾各處宮室,人手緊缺時,技藝尚可的“臨時工”會被多留幾日。
這短暫的滞留,對泠而言,是天堂與地獄交織的酷刑。
他被安置在如意館外圍一間堆放雜物、寒氣徹骨的偏房裡,與幾個粗使雜役同住。
這裡,雖然距離帝妃日常起居的核心區域隔着重重宮牆與無數守衛,卻擋不住那無處不在的、關于帝妃恩愛的隻言片語。
清晨,他與其他畫工在廊下等待分派顔料時,兩個剛侍奉完長春仙館早膳的小宮女匆匆走過,聲音壓得極低,卻難掩興奮:
“……昨兒夜裡皇上又歇在貴妃娘娘那兒了!我送熱水進去,隔着簾子都聽見娘娘笑了好幾聲……”
“可不是!今早娘娘梳頭,皇上還親手挑了支鳳钗給簪上!那眼神兒……啧啧,膩死個人!”
“聽說娘娘昨兒晚膳特意點了道‘多子多福羹’,膳房忙活了大半宿呢!皇上也誇好……”
“噓!作死呢!這話也敢渾說!”
聲音漸行漸遠,留下泠僵立在寒風中,臉色比地上的積雪更白。
其中的意味,他再是聽不懂官話,也都領會了——多子多福?夜夜留宿?
每個詞,都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的靈魂上。嫉妒的毒焰混合着心髒被撕裂的劇痛,讓他幾乎要嘔出血來。
一個足以讓他徹底瘋狂的念頭,瘋狂滋長——殺了那個男人!殺了乾隆!
這個念頭一旦滋生,便如同燎原野火,瞬間吞噬了他所有的恐懼與理智。妓樓裡那些見不得光的肮髒手段——無色無味、見血封喉的異國秘藥,如何下在飲食、熏香、甚至……禦用的顔料裡!
那些從京都銷金窟裡聽來的、他從未想過會用到的陰私,此刻清晰地浮現在腦海中,帶着緻命的誘惑。
他要行動!必須立刻行動!趁着這最後幾日的滞留!
然而,泠在接下來,才真正體會到,什麼叫做皇權的鐵壁。
如意館的畫材,從顔料到紙張,入庫前需三名不同管事太監共同查驗、簽字畫押,存放處鐵鎖三重,鑰匙分掌三人。禦膳房的食材,從田間到禦案,經手之人無數,每道工序皆有專人記錄、嘗膳太監先行試毒。皇帝所到之處,哪怕隻是去隔壁暖閣賞畫,必有數十名帶刀侍衛無聲拱衛,任何未經傳喚的靠近都會被瞬間制伏。
宮牆高聳,哨卡林立,宮道之上,除了帝妃銮駕和特定職司的太監宮女,任何人不得無故停留、張望,更遑論攜帶可疑之物接近核心區域。
泠試圖像在京都賭坊裡那樣,用金錢開路。他找到曾經那個二管事,隐晦地試探。對方一聽“長春仙館”、“禦用”等字眼,臉色瞬間慘白如紙:“這是要誅九族的啊!奴才……奴才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聽見!”
泠還試圖利用深夜值夜的機會靠近外圍。剛走出如意館雜役房的範圍不到十丈,暗影裡便無聲無息地閃出兩名侍衛,腰刀雖未出鞘,但那冰冷的眼神和鐵鉗般的手已扼住了他的去路:“何人在此?可有腰牌?”聲音帶着不容置疑的殺意。
泠隻得佯裝迷路,被嚴厲呵斥着押解回房。
一次次的嘗試,一次次的失敗。每一次,都讓他更深切地感受到這座宮苑如同一個巨大、精密、無情的鋼鐵機器。京都貴族圈那些勾心鬥角、那些可以利用的欲望縫隙,在這裡,被絕對的權力和森嚴的等級碾壓得粉碎,不留一絲餘地!
絕望從四面八方擠壓而來,一點點吞噬着他瘋狂的火焰。
那試圖毒殺皇帝的念頭,在絕對不可能的現實面前,顯得如此可笑,如此……不自量力!
憤怒被無力感取代,嫉妒被徹底的絕望淹沒。他像一頭困在鐵籠中的野獸,拼盡全力撞得頭破血流,最終隻能渾身是血地蜷縮在角落,發出無聲的悲鳴。
而一個更加殘酷的打擊,以一種他意想不到的方式降臨了。
那是一個飄着小雪的午後。長春仙館内暖意融融,貴妃正慵懶地倚在臨窗的暖榻上,看着宮女們整理新送來的年節賞玩之物。皇帝在一旁批閱奏折,殿内熏香袅袅,氣氛甯靜。
貴妃的目光掃過幾件新呈上的、預備賞給宗室女眷的琺琅首飾,興緻缺缺。她的心思似乎并不在此。忽然,她的目光落在了角落矮幾上,幾幅如意館新送來的、預備裝飾偏殿的小幅《嬰戲圖》上。
她的眼神微微一黯,随即,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掠過她的眼底。她想起了那個角落裡的畫徒,那雙讓她極其不适的、充滿了複雜灼熱情緒的眼睛。那目光,像粘膩的蛛網,讓她感到一種被冒犯的惡心。
她端起手邊的琺琅彩茶盞,輕輕啜了一口溫熱的參茶,忽然,指尖一滑——
“哎呀!”一聲嬌呼。
那盞精緻的茶盞脫手落下,不偏不倚,正砸在攤開的一幅《嬰戲圖》上!滾燙的參茶和碎裂的瓷片,瞬間将墨色暈染開一大片污迹。
“臣妾失儀,請皇上恕罪……”貴妃立刻起身,帶着恰到好處的驚慌與懊惱。
貴妃擡起眼,眸中水光盈盈,“都怪臣妾不小心……這畫毀了,可如何是好?如意館這批新進的人,辦事也忒毛躁了些,送來的畫軸卷得不夠緊實,方才放在矮幾上,臣妾瞧着就有些歪斜,心裡還想着讓他們下次仔細些……誰知……”她欲言又止,輕輕歎了口氣,将責任巧妙地引向了“辦事毛躁”的畫徒們。
她并未點明泠的名字,但“這批新進的人”,自然包括了那個讓貴妃娘娘“瞧着就有些歪斜”的畫徒,王毓哲。
乾隆看着愛妃微蹙的秀眉和眼中的委屈,伸手将她扶起,溫言道:“不過一幅畫罷了。幾個新來的奴才手腳粗笨,惹愛妃不快,留着也是無用。”他轉向侍立一旁的大太監,語氣平淡卻不容置疑:“傳旨如意館,此次新進畫徒王毓哲等數人,辦事不力,污損禦物,着即刻逐出宮苑,永不錄用。”
“嗻!”大太監領命,躬身退出。
貴妃依偎在皇帝懷中,臉頰貼在龍袍上,唇邊勾起一抹極淡、極冷的弧度,轉瞬即逝。
她成功了。
用一個無足輕重的茶杯和一幅無關緊要的畫,就輕易抹去了那粒讓她感到不适的塵埃。她的世界,再次恢複了完美無瑕的尊貴與甯靜。至于那個畫徒是死是活,會去哪裡,她毫不關心。
當内務府的太監帶着兩名兇神惡煞的侍衛,闖進如意館偏房,冰冷地宣布旨意,并粗暴地将他和另外兩個倒黴的畫徒拖拽出去時,泠甚至沒有反抗。他像一具失去了靈魂的軀殼,任由人推搡。風雪撲面而來,打在臉上,冰冷刺骨。他最後回頭望了一眼那重重疊疊、金碧輝煌的宮阙。凝金的光芒,在那片象征着至高權力的紫金光芒籠罩下,依舊璀璨,卻已遙遠得如同天邊的寒星。
他知道,這扇門,他再也進不去了。所有的追尋,所有的執念,所有的瘋狂與不甘,在這一刻,被那個高高在上的女人,用一個茶杯輕易地、徹底地碾碎了。
乾隆四年春,一艘破舊的南京船,在季風的推送下,曆經風浪颠簸,終于再次靠上了長崎港的碼頭。船上下來的乘客中,有一個形容枯槁、眼神空洞的年輕人。他便是“周泠”,或者說,是那個被皇權碾碎了靈魂的久我泠。
泠剛踏上故鄉的土地,便被清顯派來的人“接”走了。沒有回久我家的本邸,而是直接被送往嵯峨野那座更加偏僻、更加死寂的别院。
這一次,别院不再是暫時的栖身之所,而是他餘生的囚籠。清顯以“靜養心疾”為名,實則派了心腹嚴密看守。名義上是保護,實則是終身軟禁。
泠徹底失去了自由,也失去了與外界的一切聯系。而久我本家對這個不祥的庶子,早已視若無物,任由他自生自滅。
泠的世界,隻剩下畫闆。
他不再畫塞外的風沙,不再畫宮阙的殿宇,不再畫江南的煙雨。
他隻畫一張臉。
一張瑩白如玉、眉目如畫的臉。每一個細節,都早已刻入他的骨髓,融入他的靈魂。畫紙堆積如山,填滿了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他畫她的正面、側面、垂眸、淺笑……卻唯獨畫不出那冰冷的、帶着厭惡的一瞥。那一眼,如同夢魇,每每想起,都讓他靈魂抽搐,畫筆失控,在紙上留下猙獰的墨痕。
又是一個京都的雪夜。寒風呼嘯着穿過破敗的庭院,和室内,炭火微弱,光線昏暗。
燭火在寒風中搖曳,将泠枯槁的身影投在挂滿畫像的牆壁上,如同搖曳的鬼影。他跪坐在冰冷的榻榻米上,置身于無數張“她”的包圍之中——微笑的、垂眸的、華服盛裝的……每一張都是他嘔心瀝血的描摹,卻每一張都冰冷如這嵯峨野的積雪,無法填補靈魂深處那被凝金光暈灼燒出的、永恒的空洞與饑渴。
面前這張新成的畫像,耗費了他最後的心力。朱砂點染的唇瓣,嫣紅飽滿,是他記憶中無數次描摹、也無數次在夢魇中被那冰冷厭惡目光凍結的形狀。此刻,它完美地呈現在素白的宣紙上。
可是,不夠!還不夠!畫得再像,也隻是冰冷的紙墨!沒有她的溫度!沒有她的氣息!這死物,如何能承載他跨越生死輪回的執念?如何能填補他靈魂深處那永恒的空洞?
凝望着這抹刺目的紅,泠空洞死寂的眼底,驟然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不要這冰冷的紙墨!他要她的溫度!她的氣息!
這念頭如同燎原的毒火,瞬間焚盡了他僅存的、搖搖欲墜的理智。他猛地丢開畫筆。
然後,在昏暗搖曳的燭光下,在窗外如泣如訴的風雪聲中,他如同一個最虔誠也最亵渎的信徒,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擡起了自己枯瘦如柴、骨節嶙峋的右手。
他的目光,死死鎖在畫中那抹嫣紅的唇上,眼神熾熱得幾乎要将宣紙點燃,卻又充滿了無盡的卑微與仰望。那是他窮盡一生也無法觸及的雲端明月,是他靈魂深處唯一的神祇,也是……将他打入這無間地獄的、冷酷的裁決者。
他用牙齒,對着自己大拇指早已布滿舊傷痕的指腹,狠狠地咬了下去。
溫熱的、帶着濃郁鐵鏽腥氣的鮮血,瞬間湧出,染紅了他的齒龈和唇瓣。
他仿佛感覺不到疼痛,隻是癡迷地、近乎貪婪地吮吸着那湧出的鮮血。
然後,他低下頭,目光熾熱而瘋狂地鎖定了畫中貴妃那抹用朱砂精心描繪的、嫣紅飽滿的唇瓣。
求而不得!
他的眼神,充滿了刻骨的思念、扭曲的占有欲、以及一種近乎宗教狂熱的獻祭般的虔誠。
“看着我……”他對着畫中人無聲地嘶吼,聲音隻在喉間滾動,“看着我。”
他俯下身,沾滿自己鮮血的、冰冷的唇,帶着一種毀滅性的溫柔和令人毛骨悚然的執着,緩緩地、重重地、印在了畫像的唇上!
鮮血,如同最妖異、最凄豔的胭脂,瞬間在畫紙上暈染開一小片刺目的紅痕,覆蓋了那抹朱砂的紅,如同一個帶着血腥味的、絕望的吻痕。
風雪依舊在窗外呼嘯,泠的唇緊緊貼着冰冷的紙面,身體因這虛幻的“觸碰”而劇烈地顫抖着。
燭火“噼啪”一聲,爆開一朵燈花。
嵯峨野的風雪,依舊拍打着紙窗。
而紫禁城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
雜貨鋪内,死寂無聲。
空氣中彌漫的線香餘韻,此刻聞起來竟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屬于嵯峨野别院的陳舊灰塵與血腥氣。
那最後的畫面:枯槁的身影跪坐在無數畫像之中,以血為吻,烙印在冰冷的紙面——帶來的沖擊力太過強烈,如同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每個人的心口。
井宴第一個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向後一靠,胸腔劇烈起伏:“徐老師,沒有最變态,隻有更變态,簡直讓我瞠目結舌、啞口無言。”
“但是……就這?”井宴短促地嗤笑一聲,“又是通靈預言又是漂洋過海,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他不是故意這麼尖酸刻薄,而是内心深處覺得仿佛不說點什麼、不出聲嘲笑,他就沒法繼續平靜地坐在這裡。
而龍吟始終保持着近乎凝固的沉默。
徐出羽放在膝上的手,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
“好了。”葉遙放下手中的保溫杯,杯底與矮幾碰撞,發出清脆的“咔哒”一聲。
“我說徒弟,正是因為小徐的戲份戛然而止、‘爛尾’了,”葉遙看着井宴,故意頓了頓,“要不是他殺青得這麼幹淨利落,哪兒輪得到你上場啊?”
這句話,如同無形的暫停鍵,瞬間按在了井宴身上。
井宴呼吸一滞。
是了,他想起來了。
想起——葉遙曾經的那些話,“徐出羽的存在本身,就在侵蝕你”、“你倆不能同時在線”。
呵,久我泠的退場,才為他的前世登場騰出了舞台麼?
井宴像是被戳中了最隐秘的命門,所有的攻擊性在刹那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而那句話,落在徐出羽耳中,卻激起了截然不同的漣漪。
一絲極其細微的、冰冷的電流瞬間竄過徐出羽的脊椎。
“戲份”、“殺青”、“輪到你上場”……?
這幾個詞組合在一起,瞬間碰撞出一個他從未深想過的可能性。難道……葉遙是在暗示什麼?
雜貨鋪内,氣氛變得極其詭異而微妙。
葉遙目光掃過神色各異的三人,慢悠悠吹了吹杯口的熱氣,“我們是中場休息,還是繼續看下去?看看這位剛拿到劇本的井大明星,哦不,乾隆宮裡的小太醫,他的戲份……又是怎麼個唱法?”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落在了井宴身上。
幾乎是話音剛落。
“我都可以。” 徐出羽的聲音平靜響起。
“我也沒問題。” 井宴的聲音緊随其後,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急促。
兩人的聲音幾乎是重疊在一起,在狹小的空間裡形成一種奇異的、帶着宿命般默契的回響。
而龍吟,擡起眼簾,落在那盞仿佛随時會熄滅的油燈上。
業鏡初啟,照見的究竟是甜蜜的救贖,還是更深的業火?
徐出羽前世的瘋狂與失敗,葉遙那句若有似無的暗示,還有即将揭曉的、屬于井宴的前世戲份……這一切,都如同巨大的漩渦,将她裹挾其中。
她需要答案。
龍吟點了一下頭。
油燈的火苗,在衆人目光的聚焦下,猛地向上一竄,爆出一朵明亮卻短暫的金色燈花,随即又恢複了之前的搖曳。
昏黃的光暈再次從燈盞中彌漫開來,如同有生命般,溫柔而堅定地将圍坐的三人籠罩其中。
葉遙嘴角的弧度加深。
業鏡流轉,光暈氤氲。
這一次,映照出的,又将是誰和誰的前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