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他們怎麼不上天呢?”
……
花半夏聽在耳中,牙關咬得咯咯直響。
*
“總管,他們欺人太甚。”離内務府越來越遠,兩人走在寂寂宮牆外時,花半夏說。
齊敬澤步履緩慢,邊走邊長歎一聲:“内務府畢竟與聖人走得近,人家在聖人耳根子底下吹點什麼風,都夠咱們喝一壺的。”
“可真要按廖公公說的辦,内務府固然能撇得一幹二淨,咱們會不會因為不尊聖意被降罪,那可說不準了。而且,萬生坊好不容易得着一個露臉的機會,難道就這麼算了?”
“那還能有什麼辦法?”齊敬澤無精打采道,“遵循舊例就遵循舊例吧,應該是不會出什麼大錯。”
“辦法倒也不是沒有。”花半夏腳步一頓,擡眸望着齊敬澤,“就看您想不想了。”
說到這,齊敬澤不久前才強按下去的火氣騰一下又被勾了起來。
這種處處遭人強壓一頭的滋味實在不怎麼好受。
而且萬生坊越是在聖人那裡不受重視,就越會被那群閹人踩在腳下。
他身為五坊之長,怎會不想揚眉吐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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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部侍郎紹承志在禽坊馴養了一隻鬥雞,号稱從未遇上過敵手。
後來這話不知怎麼傳到了聖人耳中。
數日前花半夏得到消息,說聖人要拿他的金烏将軍與紹侍郎那隻鬥雞一較高下。
日子就選在今天。
如此非凡的比賽,自須由齊總管親自主持。
當然,帝王的心思從不會那樣單純,除了比賽,總還會夾帶些别的。
比賽開始不久,元熙帝便已看出自己的金烏将軍落了下乘。
後面的勝負已經不言自明。
而他其實也不甚在意,一邊觀賽消遣,他一邊聽紹侍郎彙報今年端午慶典的安排。
彙報也遠非正式,二人隻是有一搭沒一搭說着,忽聽不遠處傳來一通高亢嘹亮的雞鳴。
元熙帝率先驚訝道:“聽聽這聲音,少說得有上百隻雄雞同時在鳴叫。”
“回聖人,正是。”齊敬澤點頭附和道。
紹侍郎聞言“咦”了聲道:“怎得這般齊整?”
“走,瞧瞧去。”元熙帝言罷,由齊敬澤引着,與紹侍郎一起來到馴雞場。
隻見前方的空地上,足足有兩百隻雄雞,排着整齊的隊列,邁着矯健的步伐昂然走來。
不遠處,一名馴師手持彩旗坐鎮指揮,見元熙帝一行人到來,向他們恭敬長揖。
此人正是花半夏。
元熙帝見狀忍不住捧腹大笑:“這場面若是用在端午慶典上,倒也堪稱一絕。”
“陛下聖明。”陪同在側的齊敬澤聞言趕忙接話。
紹承志也在一旁含笑附和。
未過多久,元熙帝有事先行離開,齊敬澤卻喊住了紹承志,說是詢問慶典之事。
他趁熱打鐵,私下問紹承志:“用鬥雞表演來活躍慶典,這個主意紹侍郎以為如何?”
“連陛下都點頭了,自是極好的。”紹承志道,“禮部也是這個意思。”
齊敬澤一再确認:“那就這麼定下了?不過内務府那邊——”
紹承志清楚五坊與内務府之間素有龃龉,而此事由萬生坊來傳達也确有不妥,遂道:“由禮部來知會他們。”
齊敬澤聽後連忙拱手:“那便有勞紹侍郎了。”
目送紹承志離去的背影,齊敬澤與花半夏相視一眼:這下踏實了。
當日晚些時候,廖公公當着齊敬澤與花半夏的面親自來下達指令,命萬生坊立刻将鬥雞表演預備起來。
“不是說不夠莊重麼?”齊敬澤佯作不知地問。
“哪那麼多廢話?”廖公公說完黑着臉扭身走了。
*
夜色彌漫,花半夏一手托着腮坐在窗前,透過支開的窗口,靜靜望着無邊的夜空。
玄月如勾,天空中有幾片暗藍色絲絨般的雲朵,偶爾稀稀朗朗幾顆星子從雲層後面探出頭來。
夜晚的風是涼的,星光是冷的,月色也是冷的。
唯獨她指端的玉珏散出陣陣溫潤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