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璟霄望着她,心口一陣酸澀:“你……”說着伸手去抓花半夏。
她卻蓦地退開了一步,如遇遇洪水猛獸般避之不及。
微垂着眼眸,她語氣恭敬而疏遠:“殿下請自重。”
裴璟霄剛要再說什麼,忽聽身後一人道:“九弟?原來你在這。”
三皇子說着一把拉起他:“一年未見,為兄有許多話要同你說。”
“叫三哥挂懷了,隻是我……” 裴璟霄隻應付了半句,再擡眉時卻發現花半夏已經鑽入人群,失去了蹤影。
*
陳年舊案再起波瀾,因為這場弑君陰謀,宮内各處均加強了守衛,四處彌漫着一股肅殺之氣。
鉛雲低沉,天色陰霾,空氣中隐約浮動着淡淡的水腥汽,眼看便是一場暴雨。
瑞獸坊,花半夏和夥計們一起忙着給獸棚覆蓋雨氈。
元熙帝并未剝奪她的官職,所以眼下,她還是禽坊坊長,仍照舊幫齊敬澤的忙。
裴璟霄邁進坊門,他的小厮松煙跟在他身後。
這幾日他被皇祖母、皇叔、伯、姨、舅、兄弟……争相邀約。
在衆人眼中,裴璟霄本就是皓月明珠般的驕子,此番死而複生,與衆親友又是經年未見,相互之間自是有說不完的話,叙不完的舊。
但裴璟霄還是尋找一切機會,去萬生坊找花半夏,試圖解釋自己的所作所為。
結果她明顯是故意躲着他,每次都碰巧不在坊中。
今日的天氣實在不宜出門,裴璟霄卻想,這倒是方便了他找人。
他如今也宿在宮中。
按照大周皇室的規矩,年滿十八歲的成年皇子都會在宮外擁有自己獨立的府邸。
前日元熙帝相中了幾個園子叫裴璟霄選一處。
原本,元熙帝看重了兩處更為奢華、氣派的庭院,但裴璟霄最終卻選定靠近南城,較為偏僻的一處。
因這會兒才開始籌備,故而他暫時還住宮中自己原來的寝殿。
瑞獸坊中,裴璟霄一進門,花半夏便瞥見了那道玄色身影。
但她卻并不想理睬他,故而隻當作未見,繼續指揮着衆人忙碌。
江曉生随即也注意到了裴璟霄,知道她是來找花半夏的。
那日裴璟霄來錦華宮戲台後面找花半夏被他瞧得一清二楚。
江曉生不用問也猜得出兩人之間的關系。
他以為花半夏沒看見裴璟霄,連忙上前提醒:“花總管,九——”
“做好你自己的事。”花半夏冷着臉打斷了他,邊說邊扯着雨氈一角,往旁邊走去。
這時節的雨說來就來。
眨眼工夫,豆大的雨點便開始噼裡啪啦往下砸。
松煙望着地面上越來越密集的水點,暗自慶幸自己有備而來。
他從腋下夾的兩把傘中抽出一把撐開,不料才伸向自家殿下,便被他劈手奪過。
“出去等。”裴璟霄視線始終未離開花半夏。
“哎。”松煙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應聲。
他一瞅殿下看花總管的眼神,便意識到自己站旁邊有多礙眼,得了吩咐,忙不疊自行退到門外的廊檐下侯着。
裴璟霄舉着傘向花半夏走去,可惜人還沒到跟前,她已反身朝衙門口的屋檐下跑去。
裴璟霄本要幫她撐傘的動作一滞,握着傘柄的指骨緊了緊,終是提步追了上去。
幾名坊使一瞧這幅情景,眨眼工夫人全跑沒影了。
廊檐外,裴璟霄撐着油傘站在花半夏對面。
二人被潇潇雨幕分隔兩端。
花半夏才要轉身回衙門,忽聽他的聲音低低沉沉響起:“之前未能及時向你道明身份——”
“小人今日有些忙,請問九殿下是否還有别的吩咐?”
要多久才能及時相告?一年夠不夠?
裴璟霄聞言,原本蒼白的臉色更白了幾分:“是我的錯,但這一年多……朝夕相處——”
“殿下隐瞞身份,躲在暗處執掌一切,看着小人在生死邊緣查案、掙紮,想必是件趣事?”
“我從未如此想過。”裴璟霄認真說道。
“您身為皇子,的确不必與小人有所牽扯,更無須卷入民女微不足道的家事。”
裴璟霄凝眉閉了閉眼,緩了兩息方道:“雖然身份是假,可我對你……卻并非做假,之前求娶你亦是由心而發。” 說話間他瞳仁漸漸模糊。
花半夏挪開了視線:“彼時民女并不知曉殿下的真實身份,以至多有冒犯,鑄成大錯。”
“大錯?”裴璟霄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她居然将他們的婚事說成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