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廷雲怎麼站在醫院病房門口的,他都有點迷糊。
門把手就在他眼前,他指尖發顫,死活抓不住門把手。
李廷雲偏頭左右看了走廊兩眼,這頭和那頭都站着五大三粗的保安,這會卻跟完全沒看見他一樣,站得筆筆挺挺,沒有再攔的意思。
來的路上,他問過羅秘書小老闆的情況,羅秘書隻是笑,沒有回一個字。
李廷雲薄而黑的眼皮泛起不易察覺的粉紅,眼角開始發酸。
他松開門把手,給了自己一巴掌。
哭哭哭,就知道哭,一點用沒有。
李廷雲咬緊牙關,舌尖抵住上颚,忍住泛上來的酸意,擰開門把手走了進去。
這是李廷雲第三次看見小老闆躺在床上。
說起來,他們也不過見了三面,第一次是在菜市場。
陳叔從車裡下來,彎着腰同小老闆說話,李廷雲站得很遠,隔着車窗戶瞥見了小老闆的側臉,垂着眸子,撐着臉跟個精緻的娃娃似的。
後來他的眼神就不受控制地往那車子上瞟,車窗好像壞了,有時降下露出小老闆精緻的眉眼和蹙着的眉頭;有時上升,遮住小老闆渾身散着的光。
他那時候就奇怪,一個人怎麼會發光!
第二次,是在家裡,小老闆光着半邊身子,躺在小小的按摩床上。
大片白色的肌膚沖擊着他的眼球,小老闆的臉卻泛着粉,同他微微張着的唇一個顔色,讓人想要捏着這張臉,湊過去舔舔那兩瓣不知道什麼滋味的唇。
等他醒過神的時候,粗糙的手掌已經順着突出的龍骨滑入浴袍蓋着的細腰之下,再多一點就會被人發現,他咬舌讓自己冷靜下來。
第三次很近,近的像在昨天,他跪在小老闆的面前,等着小老闆的責罵,腦子裡卻反複浮現做夢才會發生的事情。
他是個陰暗爬行的蛆蟲,做着癞蛤蟆吃黑天鵝的夢,卻妄想黑天鵝能夠轉身看他一眼。
李廷雲下意識地再次跪在了小老闆的床前,膝蓋的青紫還沒完全褪去,又增添上了新的痕迹。
跟自虐似的。
小老闆的睫毛很長,輕輕搭在下眼皮上,像睡着了不像生病了。
乖的不像樣。
李廷雲顫顫巍巍地伸出手,一根手指就占了小老闆額頭的一半,溫度是正常的,燒已經退了。
他沒有收回手,粗糙的手指順着額角的弧度,滑到下巴上。
小老闆即使是生病,也這麼幹淨神氣,就是又瘦了不少,下巴尖了。
李廷雲終于開口,嗓音裡泛着難以言喻的酸,“小老闆,你哪裡疼?”
“是我來晚了,我以為你不想看到我。”李廷雲伸手去捉小老闆放在身側的手,一雙大手将手牢牢握在掌心。
“我每天都在想你,”說到這裡,李廷雲頓了一下,耳尖泛起看不見的紅,他擡起臉羞澀地看了小老闆一眼,見人沒醒,才接着說下去,“不是想你的身體的意思,我是第一次開葷,什麼都不知道,我怕你身體出什麼事……”
“崔哥來找我,我才知道,我不想的。”李廷雲垂眸,捏着手裡小上一圈也軟和許多的手,一個一個的慢慢按過去,說的話毫無邏輯。
他深吸一口氣,帶着某種看不見的決心,“隻要你好好的,隻要你說讓我滾,我……”
“你就滾嗎?”司盛蓦地睜開眼,目光緊盯着跪着的李廷雲。
他從李廷雲手裡拿回自己被握着的手,掌心到指尖都是麻的。
也不知道這手有什麼吸引人的,勾着人一邊又一遍的親,一遍又一遍的摸。
“怎麼樣?身體有沒有不舒服?”李廷雲也顧不上手中的空虛,眼睛裡染上火光,看得司盛額頭又燒起來。
司盛伸出舌頭卷了下幹裂的下唇,拍了拍李廷雲的腦袋,“給我倒杯水。”
讓狗狗擔驚受怕了一天,也要适當獎勵。
李廷雲的眼神從司盛的舌尖滑過,留在潮濕的唇上,腦袋上落了一點力道,他暈暈乎乎地站起來,接了杯水捧到司盛嘴邊。
司盛已經靠在枕頭上,微微揚起頭,脖子拉出脆弱的弧度,清水順着喉間的弧度滾動,進入身體裡。
幾口後,司盛偏了臉,不喝了。
李廷雲瞥了眼水杯裡剩下的水,擡起手仰頭喝了下去。
他在外頭圍着醫院逛了一圈好幾個小時,日頭曬得人發慌,一口水沒喝,這會也是渴了。
司盛按了按嘴角的水漬,毫無波瀾地說:“所以,你滾嗎?”
李廷雲連忙捂着嘴,趕緊把嘴裡的水咽下去,通紅着一張臉,背脊弓出難熬的弧度,咳嗽聲壓抑在手掌間。
司盛沒有伸手拍李廷雲的背,也沒有關心,穿着病号服的一隻手撐着額頭,眼神從上到下地打量着李廷雲。
李廷雲今天穿的這身衣服是羅秘書給他找的,是這家療養院護工們穿的,寬松、舒适,方便幹活。
他弓着背,寬厚的背将後背繃緊,胸前的衣領往外拱起一塊,正好能看見胸膛上暗色的兩點。
那夜裡沒有燈,隻有散漫的月光,視力微乎其微,隻剩下觸感。現在才能看得清楚,李廷雲的這裡原來是這個顔色。
李廷雲大概是喜歡光着膀子幹活,連胸上的一點都比旁人要黑上一些。
不粉,但招人喜歡。
司盛動了動腳趾,伸出白嫩嫩的腳踹在男人青紫的膝蓋上,“聽不見我說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