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楚北翎。”站在懸崖上的邢禹一點點倒退,“我們,再也别見了。”
眼看邢禹再往後退一步就會跌落懸崖——
“别……”楚北翎瞬間撲上去,想抓住他,奈何動作慢了一步,撲了個空,讓邢禹跌落懸崖。
他想跳下去抓住邢禹,瞬間地動山搖,将他停留在原地。
“邢禹。”楚北翎瞬間驚醒,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在回國的飛機上。
他又夢到他了。
楚北翎呼吸漸漸加重,手不受控的發顫,他顫抖着手摸進口袋,摸出藥盒,盯着藥盒裡的伏硫西汀最終還是沒吃。
他知道,吃下這藥,這令人窒息的心慌感就會慢慢淡下去,但同時,他的思緒會慢慢凝固,整個人變得空洞又麻木,宛如一具行屍走肉,喪失所有情緒的感知力。
楚北翎不想這樣。
他甯可持續的痛苦,也不願意忘記邢禹。
楚北翎深吸一口氣,打算繼續睡,回到夢中邢禹跳崖前,将跌落懸崖的邢禹撈起來。
耳邊傳來飛機廣播的聲音:“您乘坐的班機将于十五分鐘後,落地杭州蕭山國際機場,請您系好安全帶,收起小桌闆……”
楚北翎側目看向窗外,飛機大概正在進近,底下建築已經清晰可見。
看樣子不能睡了。
同行的祝卿安被楚北翎的動靜吵醒,側目看向他問:“做噩夢了?”
“抱歉,吵醒你了。”楚北翎擰開礦泉水瓶喝了一口,礦泉水瓶上還帶着薄薄的霧氣,大概是喝了冰水的原因,他的嗓音比原來更加冷淡。
“沒什麼,”祝卿安坐直,看了眼手表:“反正馬上就到了。”
祝卿安盯着楚北翎慘白的臉色問:“要不要讓空姐給你端杯熱水過來。”
心悸感還在持續,楚北翎又喝了兩口冰水,淡淡道:“不用,我沒事。”
祝卿安擔心道:“不舒服的話,及時說,别強撐。”
楚北翎點點頭,側目看向窗外,底下是熟悉的錢塘江,不遠處是西湖,他這個視角看過去,西湖像一隻趴着的豬。
盯着西湖豬,楚北翎莫名地笑了一下,而後又收斂笑意,不敢在看。
十五分鐘後,飛機落地。
十二月初的杭州,濕冷濕冷的,又剛下過雨,凜冽刺骨的寒風直往骨頭縫裡鑽,躲都躲不掉,和一年四季熱烈如夏,帶着熱帶雨林生機和活力的新加坡不同。
杭州這座城市一年四季200天在下雨,像一副淡雅水墨畫,總是帶着江南特有的溫婉和甯靜。
祝卿安有些受不了,将領口拉到頂:“好冷,杭州不是江南,南方嗎,為什麼這麼冷。”
離開十年,楚北翎一時半會兒也不太習慣杭州的魔法攻擊:“杭州濕冷,回去多加件衣服吧。”
祝卿安有些後悔:“我應該聽你的,多帶一些厚衣服過來。”
楚北翎:“晚點去商場買吧。”
祝卿安快被凍凍死,反應也遲鈍了許多,好半天才點點頭。
倆人一同走出機場,往預定好的酒店走去,楚北翎看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景色,苦澀和酸澀感爬上心頭。
十年了,杭州還是杭州,可也不是14年的杭州了。
變化真的很大。
和初濛談合作的見面時間約定在兩天後,在酒店安頓好,楚北翎打算回閘弄口看看。
剛收拾準備出門,房門被敲響。
楚北翎過去開門,怎麼了?”
祝卿安說:“北翎,你的故鄉不是在這裡,帶我去逛逛吧,聽說靈隐寺、西湖、雷峰塔特别有名,我也不是很熟悉,你來做我的導遊?”
楚北翎想了想,最終跟着祝卿安一起出門。
他們先去靈隐寺,西湖沒有時間限制,多晚都可以去,也不用在意時間,還有一個原因是楚北翎想晚一些去,或者幹脆不去。
以前有事沒事,都會在西湖邊閑逛,真的有太多太多回憶了,好的壞的。
以及對他來說殘忍而又痛苦的回憶。
逛完靈隐寺所有大殿後,楚北翎在法物流通處請了一條紅色的祈福帶,洋洋灑灑寫下:「邢禹,平安喜樂,永遠順遂,享盡世間繁華。」
和祝卿安的祈福彩紅帶被志願者一起挂上綠色的藤架。
看着在風中搖曳的紅色帶子,楚北翎噗嗤笑出了聲,不知怎麼的,眼淚就冒出來,在眼眶打轉。
祝卿安不明所以:“北翎,好端端,你笑什麼?”
鼻腔發酸,楚北翎克制自己的情緒,不讓祝卿安發現他的不對勁,啞着嗓說:“想到一些有趣的事。”
祝卿安好奇:“多有趣?”
楚北翎淡笑而不語,不打算回答。
從靈隐寺出來時,昏暗陰沉的天空正好下起毛毛細雨,他們沒帶傘,在一旁的商鋪買了兩把透明傘。
之後楚北翎領着祝卿安去搭乘觀光電瓶車的地方。
停車點已經等了好些人。
祝卿安問:“這是不是要去西湖?”
楚北翎搖搖頭,而後側目看向祝卿安:“法喜寺。”
身為新加坡華裔的祝卿安隻聽過靈隐寺,沒有怎麼聽過法喜寺,被這麼一提,忽然想起來,“我來之前做過攻略,聽說求姻緣特别靈是不是?”
靈隐寺香火一直很旺,國内外很多人都知道,法喜寺因為求姻緣特别靈驗,這幾年在互聯網上傳開,大家才知道有這樣一個寺廟。
其實祂一直在。
楚北翎點點頭:“嗯。”
“那我要去一趟,看看我的姻緣什麼時候來。”祝卿安非常向往婚姻,他特别期待步入婚姻,和一個人攜手走過一生。
不過他覺得新奇的是:“北翎,你居然也要去求姻緣,我以為你對戀愛半點興趣都沒有。”
祝卿安認識楚北翎六七年,他都換過好幾任對象,而楚北翎一次都沒有,生人勿進就寫在臉上。
公司和各路合作方裡有好些人惦記這個溫婉的冰山王子,大膽一點死纏爛打追求都被他無情拒絕。
祝卿安一直好奇,到底什麼樣的人,才能入得了冰王子的眼。
楚北翎似乎有些出神:“感興趣的。”
但隻感興趣一個人。
祝卿安沒聽清:“什麼?”
正說着觀光電瓶車在他們面前停下,楚北翎揚揚下巴:“車來了。”
話題被打岔過去。
倆人跟着等待的衆人一起上了前往法喜寺的觀光電瓶車,掃過付款碼,等觀光車人上齊後,司機駕駛觀光車,沿着上天竺步道,開往法喜寺。
忽略同車遊客時不時往他身上看過來躍躍欲試的視線,楚北翎安靜地周圍山水。
下着雨,周圍被一層輕柔的雨霧籠罩,空氣中混合着草木的清甜,不知道停留在那個枝頭的鳥兒正在叫,風也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