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九月,杭州依舊酷暑難耐絲毫沒有半點降溫的意思。
楚北翎雙腿夾着畫闆,悶在房間裡對着窗台上随意擺放的靜物寫生,一張又一張,腳邊一大摞已經畫好的畫,足足五個小時沒動。
黎書映敲了敲楚北翎的房門,“馬上去報道了,你怎麼還沒動,有沒有點時間觀念?”
“黎女士别着急啊~馬上就好,收拾東西很快。”楚北翎将嘴裡咬着的一片吐司扯下一小塊,擦出襯布的明暗關系,又将那塊吐司塞進嘴裡嚼吧嚼吧咽了下去。
他拍拍手,開始收拾散落一地的畫具。
黎女士和對下屬一般指示楚北翎:“出發前去樓上叫邢禹下來,趙叔叔可以一起送你們去學校,省得他拿着大件行李,沒人搬。”
楚北翎停止手上的動作。
今天西高開學,黎女士正好從新加坡回國,從成績出來後,聽黎女士數落他低空飄過西高,耳朵都快長繭。
剛回國黎女士不關心他就算了,還不停數落他這不行,那不行,總之他橫豎不如邢禹。
還帶邢禹,楚小少爺壓根就不想看見他。
沒聽到想要的回應黎書映十分不滿意:“最後說一次,去叫邢禹下來,讓趙叔叔送你們一起去學校。”
本就不高興的小少爺臉當場就挂下來:“黎總,你能不能不要總是和我提邢禹,真的很煩。”
“你還好意思說,低空飄過西高,你看看邢禹在看看你,怎麼有可比性?”黎書映沒好氣道:“有本事這裡和我挂臉,怎麼沒本事拿個第一回來,這麼爛的成績我都不想說你。”
楚北翎不接話,到陽台洗過一手鉛筆灰的手,又開始收拾衣物。
他和邢禹從小就在同一個畫室學習,本就是冤家,後面父親去世,黎女士帶他搬進閘弄口,結果不是冤家不聚頭。
那個欠揍的冤家就住他家樓上。
這下好了,黎女士每次從新加坡回國,都會讓他好好虛心的和邢禹請教,他要頂一句嘴,黎女士數落十句:
說他不如邢禹,他怎麼怎麼優秀,多麼多麼乖巧省心,你要是有他一半,我就謝天謝地。
諸如此類等等,煩不勝煩。
楚北翎不想聽,幹脆閉嘴不說話,迅速收拾完行李出門,多一秒都不想在家裡待下去,不顧身後黎女士的厲聲呵斥。
剛開門準備走,被黎女士拽住:“楚北翎,我和你說話聽到沒,你怎麼不能和邢禹學學,一天天的這麼不讓人省心。”
楚北翎直接炸了:“你那麼喜歡邢禹,讓他做你兒子呗,反正他爸媽不要他,正好缺,你白撿一個比我優秀的便宜兒子,你好我好大家好。”
黎女士蹙眉:“你以為我不……”話鋒一轉:“快去叫,聽到沒,别讓總讓我重複同樣的話。”
擲地有聲,容不得任何拒絕。
安靜了幾秒。
楚北翎如同一隻喪氣的垂耳兔,又委屈又嫉妒,不情不願到樓上去找邢禹。
楚北翎也不知道黎女士堅持個什麼勁,不知道冤家那一副人人欠他二五八萬誰都看不慣的嘴臉,他就是過去找人,也是碰一鼻子灰。
本就看他不爽,躲都來不及,還得送上門給他嘲諷,熱臉帖冷屁股。
煩煩煩煩。
剛一轉身,楚北翎撞入一道冰冷的視線内。
站在下行樓梯上,白T牛仔褲白球鞋背着畫桶,一手行李一手繪畫工具箱的不就是冤家。
楚北翎不知道自己是生氣多一點,還是心虛多一點:“你,你什麼時候站在這裡的?”
“下次話題别帶我,我們不熟。”邢禹站在明暗交接上,光影由暗到亮在身上過渡,人物和背景相輔相成,整個構圖都充滿美學。
這樣的畫面放在偶像劇裡,絕對Bking高光般存在,是周圍路過的女生都得尖叫的程度。
楚北翎有些出神,他手又癢了,想都沒想脫口而出:“站着别動。”
說罷掏出畫冊,準備畫畫。
邢禹蹙眉,冷聲提醒:“你忘記被撕掉的畫了?”
楚北翎一呆,漸漸回過神。
之前去寫生偶遇邢禹他沒忍住畫他,明明他早發現了,拒絕被畫也不提醒,還早不撕晚不撕,等他畫完再撕掉,這仇不共戴天,楚北翎當然沒忘。
換作平常,被邢禹這凍死人不償命還帶着鄙夷意味的目光,這麼盯着上上下下掃視,冷聲警告。
楚北翎這暴脾氣,肯定怼回去,誰允許你這樣看小爺的,不是随便什麼人都能入小爺的畫,别人求他,他都不畫。
奈何誰讓他剛剛說過邢禹,還說了那樣的話,楚北翎再嚣張也是有些愧疚心虛的。
一愧疚心虛,他這無措不知該如何說話的毛病又犯了。
直接忘記怼回去,連為什麼找邢禹都忘了。
黎女士從屋裡出來,看着站在樓道中央和門神一樣的楚北翎:“你杵在這裡做什麼,去叫邢禹了沒。”
下一秒黎女士就發現站在樓梯上的邢禹:“邢禹,你站在這裡做什麼,趕緊下來,我讓趙叔叔送你們去學校,你和楚北翎一起上了西高,也可以互相照應。”
黎女士那原本嚴肅疏離的眉目,瞬間變得溫柔親近,語氣也是,川劇變臉都沒她快。
楚北翎醋意大爆發瞪向邢禹,剛剛那點愧疚,此時已經沒了。
他盯着楚北翎,低聲腹诽:“問什麼問,有什麼好問的,反正也不會答應,多此一舉。”
“好,那麻煩黎阿姨了。”邢禹揚了揚嘴角,原本冷淡,拒人于千裡之外的模樣,順間乖巧。
楚北翎:“……”
真裝。
難怪黎女士會喜歡冤家,倆人川劇變臉的模樣,簡直像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黎書映笑着說:“行,那你們一起過去,趙叔叔應該在樓下了,你們倆個成校友記得互相照顧,邢禹有空的話,記得幫阿姨盯着他,尤其是有早戀的苗頭,記得及時告訴阿姨。”
邢禹禮貌應下:“黎阿姨放心,會幫忙看着的。”
“那阿姨先謝謝你。”黎書映轉頭看向楚北翎,又是一副嚴肅臉,仿佛剛剛的溫柔隻是他的錯覺,“記得好好學習,多和邢禹學習。”
呸。
楚北翎簡直想翻白眼,他早個哪門子戀,他女朋友就是畫畫,現在是未來也是,就邢禹這副招桃花的臉,沒準是他先早戀,還好意思答應監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