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還沒來得及幹,嘩啦一下,鉛灰色的天空,又下雨了。
越下越大,暴雨瘋狂躁動的拍打着車窗,兩三米之内隻有濃重的雨幕,路面被雨水洗刷的油光锃亮,倒映着天空的灰暗與斑駁。
整座城市被煙雨籠罩襯得有些沉悶和壓抑,讓人喘不過氣。
去初濛的一路上,楚北翎腦海中如同電影膠卷一般倒帶播放過和邢禹的點點滴滴。
大概是這是十年來,楚北翎一次又一次反刍過去的回憶——
他的表情,他的語氣,他說過的話,每一幕都記憶猶新。
清楚到就在昨天。
可再次回過神時,周遭的環境又很清晰的告訴他,真的已經過了很久很久。
網約車停在初濛大廈樓下,楚北翎來不及打傘匆匆關上門往裡面趕。
來得着急,之前也拒絕掉現場審核項目,他沒有預約,隻能和前台告知來訪意圖。
由于前兩天來過,前台小姑娘認識他,替他打電話确認。
楚北翎焦灼等了小片刻,前台小姑娘放下電話說:“抱歉楚總監,邢總不在。”
楚北翎:“能不能告訴我他什麼時候回來?”
前台小姑娘搖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又道:“您可以聯系楊助理,她知道邢總的行程動态。”
楚北翎:“許圖南,不,你們許副總呢,也不在?”
“稍等。”前台小姑娘正準備打電話,許圖南從樓上下來,準備往外走,被她叫住:“許副總,楚總監找。”
許圖南停下腳步看過來,楚北翎連忙走到他面前,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虎口,才緩緩開口:“胡圖圖,邢,邢禹呢?”
許圖南一愣,除了邢禹已經很久沒有人這麼叫過他了,這一聲胡圖圖,直接将他拉回青春年少嬉戲玩鬧的時候。
不叫還好,這一叫,直接點燃他原本快熄滅的怒火:“楚北翎,你當你是誰,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既然已經說好要線上審核,又滾過來做什麼?!”
許圖南聲音并不算小,周圍探究的視線頓時向他們掃過來,楚北翎隻覺得坐立難安,他低下頭,抿了抿唇:“抱歉。”
“我……”停頓片刻,他道:“許副總,麻煩告訴我,邢總在哪裡,我真的找他有事。”
許圖南被噎,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你——”
但他生氣歸生氣,到底還是告訴了楚北翎:“邢禹去北京出差了,要過兩天才能回來。”
楚北翎立刻追問:“你能告訴我,他在北京哪兒嗎?”
許圖南回答:“具體地址你可以問楊楓,他這兩天去的地方有點多,我現在也不知道他的具體行程動态。”
“謝謝。”楚北翎看着許圖南充滿怒氣的視線,小心翼翼地說:“如果你願意的話,改天我請你吃飯。”
“吃飯就不用了,也不差你這一頓飯。”許圖南嘲弄道:“有情之人最無情,我從來沒有想過,你居然是這麼狠心的一個人,你真的太狠了。”
“抱歉,你生氣要打要罵都可以。”除此之外,楚北翎不知道應該要說什麼。
許圖南的聲音激動起來:“我确實很想揍你,但真正有資格揍你的人,并不會揍你。”
時隔多年,他們已經不再是青春年少的懵懂狀态,世俗與現實已經教會他們好好做人。
吵架,抱怨,或者和對方擡杠,發脾氣都隻是宣洩糟糕的情緒而已。
成年人的世界,要學會放手以及習慣被辜負。
哪怕十分清楚,也應該告訴自己要學會接受,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就是階段性的,要平靜的接受世事無常,而不是問為什麼。
可許圖南就是忍不住,替邢禹感到不值得。
憑什麼當年楚北翎說放棄他們就放棄他們,憑什麼他擁有了全新的生活與愛人,留邢禹一個人在原地孤獨的等待十年。
許圖南盯他,一直盯到瞳孔深處:“楚北翎,我很想知道,在你心裡,朋友,愛人算什麼,隻是你某個階段的匆匆過客,可以說不要就不要,且毫無留戀。”
他一個字一個字往外吐:“你到底有沒有心。”
當年他确實做的過分,對不起他們的友情,這點楚北翎百口莫辯,得到這樣的結果,也是他活該。
可是——
楚北翎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幹澀又疼痛,每一次呼吸都牽動着微微的疼痛:“胡圖圖,當年對你們,我确實感到抱歉,可當年我和邢禹的事,你不明白。”
“不,楚北翎,我看得很清楚。”許圖南怨氣十足:“一張回國的機票很難買嗎,這麼多年,你從新加坡爬也該爬回國了。”
成長到現在,明知道成年人有很多迫不得已的選擇。
可他就是有怨氣,很多的怨氣,如果他們曾經關系沒有那麼要好。
楚北翎抿了抿嘴:“抱歉。”
他無從辯解。
許圖南喉結滾了滾:“就,就算回不來,你也不該……直接消失,至少也得讓我們知道,你過得好還是不好。”
“抱歉,是我的問題。”楚北翎嘴角泛起一陣苦澀。
許圖南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你,你他媽現在除了道歉就不會說話了?誰要你一個勁道歉!”
楚北翎如同風中殘燭,搖搖欲墜,和他們都不一樣了,“胡圖圖,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