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天暗得很快,他們出校門是夕陽西下,這會兒出來,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來,路燈漸次亮起。
幾個少男少女跟着下班的人群一起擠進地鐵一号線,往湖濱的方向去。
邢禹不太喜歡熱鬧,晚上聚餐隻有他們五個人,其他關系還不錯的,楚北翎中午時已經一人一個巧克力派分給他們,又請了除他之外65個人的午餐,就暫時這麼過去。
車廂内人很多,他們一上車就被下班高峰期湧入的人群擠散。
楚北翎被邢禹拉了一把直接拉到身邊往車廂中部走,厲冬和盛夏手牽手,站在車廂末端,隻有許圖南一個人落單站在門口,還被擠成肉餅。
邢禹一隻手握着欄杆,另一手半圈在楚北翎身側護着,楚小少爺垂眸掃了一眼,理所又當然地靠過去,借力支撐在他身上,相當放松一副很享受的樣子。
邢禹瞥他一眼:“人很多,别鬧。”
楚北翎大手一揮,頗為大爺道:“這不是有你嗎?”
邢禹:“……”
吵雜的車廂内,所有人都在低頭刷着手機,楚大爺歪頭看他。
邢禹眉峰上的朱砂痣,在車燈下閃着潋滟的光澤,看起來特别性感,眼睛也很好看,深邃的眸子裡浮動着柔和的波光,像把西湖水面上的鎏金碎片盛進眼睛裡。
楚北翎的眼神慢慢滑落到他扶住欄杆的右手,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手背還有一條從中指斜跨到腕骨上的疤痕。
邢禹的倒黴弟弟下手到底多重,這麼久過去,這疤痕還和新的一樣,也不知道能不能消退下去。
還好手沒事。
不過學提琴的好像都是左手比右手靈活,也難怪他左右手都會畫畫。
虧得他當時還這麼擔心,不過要不是擔心,他和邢禹關系也不會和現在這樣。
不知怎麼,楚北翎突然想到前段時間聽陳奶奶說,邢禹在音樂上更有天賦,參加西高考試前,甚至已經拿到音樂附中的保送資格。
想到要是那時候邢禹真的去學音樂,那他們就完全不會有交集,畢竟他五音不全,邢禹樂譜上的符号,和小蝌蚪一樣滿紙亂遊,一看就暈,是壓根不可能跟着一起去的。
然後他就莫名其妙覺得不開心了,很不開心。
楚北翎瞬間變了臉。
邢禹心下一沉,不自在地從楚北翎身上挪開目光,将視線投向窗外一閃而過的廣告牌上:“怎,怎麼了?”
楚北翎直勾勾盯着他:“為什麼不學音樂?”
邢禹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問:“你是打算參加美院校考還是兩個一起考?”
楚北翎氣鼓鼓地問:“你呢,你打算怎麼辦。”
邢禹對自己有信心,也了解了考動畫專業需要做的準備:“明年12月參加聯考,考完直接出發北京去有動畫課程的畫室集訓。”
楚北翎頭頂的烏雲停止下雨,心情瞬間好了很多:“那我和你一樣。”
邢禹心尖如同蟬翼閃動般動了動,再次詢問:“你确定也要做動畫。”
楚北翎睨他一眼:“是啊,不是說好的,你去哪裡我去哪裡。”他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所以你是想未來做動畫,才沒有選擇音樂!”
邢禹抿抿唇,而後點了點頭。
楚北翎頭頂烏雲瞬間散開,雨過天晴,他開心又了然笑笑:“也不錯,要是未來你沒那麼想做動畫,大概去音樂附中了吧,不過這樣我們就一直互看不順眼,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真想想有這種可能,還挺遺憾的。”
邢禹幾不可查地歎了口氣,若無其事聳聳肩,笑着說:“我以為你不會想看到我。”
“最開始是的。”楚北翎實話實說:“不過後來就沒有了。”
“阿禹哥哥,我現在的心,可是一直跟着你的,别你以為啊~多來問問我,我說過可能回給你意外的答案。”
邢禹盯着他半晌,沒說話。
楚北翎伸手勾搭上邢禹的肩膀,他身體一僵,整個人被凍在原地無法動彈。
原本他就不喜歡和别人有肢體接觸,但楚北翎例外,可自從發現對他難以言說的喜歡後,這種觸碰對于他來說就是一種想拒絕又無法拒絕難耐的沖動。
邢禹忍了又忍,最後在想要說出口沖動前的那一刻伸手拿掉楚北翎搭在他肩膀,下巴,耳朵到處遊走軟捏作亂的手。
又在楚北翎很不開心略帶失落受傷的目光下妥協。
任憑他為非作歹。
楚北翎慶幸道:“邢禹還好你選擇走美術這條路,你要是去學音樂,你那小蝌蚪的譜子對五音不全的我來說,實在是太為難了。”
邢禹沒忍住笑出聲:“五音不全是宮商角徵羽,你看不懂的五線譜是九音,你是九音不全。”
楚北翎松開手站直:“好了,差不多行了。”
湖濱離閘弄口很近,說話的功夫已經到了,幾個人随着人流一起擠出車廂。
落單的許圖南不滿吐槽:“你們一個兩個真是,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在談戀愛呢。”
其他人:“……”
他們在湖濱挑了一家還不錯的杭幫菜館,内置裝潢古韻十足,一進去,暖氣撲面而來。
服務生領着幾個少男少女到小包廂,楚北翎接過菜單開始點起來,點完菜他将菜單放在轉盤上:“你們看看還要什麼?”
其他人都不太挑,而楚北翎點的菜幾乎已經兼顧所有人的口味,除了那道西湖醋魚,基本上不用再加。
厲冬掃了一眼,又在菜單上選了幾個盛夏愛吃的。
等餐的功夫,許圖南這個八卦王,還是好奇剛剛在地鐵裡,那兩對狗男女,不,那兩對男男女女黏在一起到底在幹什麼。
楚北翎很坦然地說:“我和邢禹在讨論,未來選擇專業的事。”
許圖南:“不是,你們現在就想了?”
厲冬接過話茬:“不然呢!”
許圖南詫異:“所以你剛和盛夏也在讨論要去哪裡?”
兩人不約而同點頭。
許圖南好奇:“所以你們都打算做什麼?”
盛夏說:“文物修複。”
厲冬淡淡掃她一眼也說:“我和夏夏一樣。”
楚北翎一頓,擡眸看過去:“你不是……”要學珠寶設計的?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厲冬打斷:“所以你和邢禹呢。”
楚北翎:“我和邢禹一樣動畫。”
“卧槽。”許圖南直接爆了一句粗口:“你們一個兩個,都想這麼清楚做什麼,難道不應該等高考後再做決定嗎?”
厲冬沒忍住翻了個白眼:“高考後再做決定和我們美術生無關,不,準确的來說和我們無關,軟刀兩個半小時前對你說過的話都還給她了是不是。”
許圖南腹诽:“都把我排除在外了是不是。”
邢禹:“你現在就可以開始選,後面再選來不及。”
許圖南:“……”
菜品上齊,一幫人一邊吃菜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聊到大學,除了沒決定好的許圖南都一緻決定都去北京。
許圖南對自己要求不高,家裡人對他要求也不高,什麼專業暫時無所謂,能考上大學就行,但其他人都有在好好認真規劃未來,隻有他一個人什麼都不想,難免有種被抛棄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