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明亮清透,月光從露台一路鋪進室内,四四方方的兩個小格子,一半落在地上,另一半投在楚北翎臉上,光帶從他的顴骨跨過高挺的鼻梁,下半張臉深深隐沒在邢禹的投影裡。
少年人氣血方剛火氣旺盛,怕熱的楚北翎體溫本就比别人高一些,這會兒大約是害怕緊張的緣故,更燙了。
滾燙的溫度一點點渡到他身上,一冷一熱,皮膚的感知變得無比清晰,邢禹的心髒也在夜色裡加速跳動。
楚北翎這個呆頭鵝沒想太多,隻當他是普通好朋友,所以害怕了,睡不着了,想讓他陪着一起睡完全沒有任何問題。
但他不是——
邢禹有私心且目的并不單純,他可以縱容楚北翎皮膚饑渴症一般随意觸碰他身體任何皮膚,卻還沒有修煉到楚北翎躺在身邊還無動于衷。
睡在一起對現在的他來說是一種折磨,也是在占什麼都不知道楚北翎的便宜。
邢禹很想拒絕,可他又舍不得也沒辦法開口拒絕。
尤其是——
此時此刻,月光下,楚北翎琥珀色的眼眸蒙着一層淡淡霧氣,眼尾微微發紅一副被欺負狠了地模樣,小鹿一般期待又不安,濕漉漉地看着他。
對他說:“阿禹哥哥,行不行嘛!”
邢禹心跳更快了,就快要跳出喉嚨,自己跑到楚北翎手心中,而後又被某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呆頭鵝,“啪——”一下捏爆。
如同爆了漿的草莓,軟得一塌糊塗,酸酸甜甜的味道沾得渾身都是,擦都擦不幹淨。
楚北翎伸手拉了拉他的手:“阿禹哥哥~”
夜色裡邢禹呼吸頻率更亂了,安靜的空間裡隻聽見呼吸起伏,同窗外“咿咿呀呀”發情流浪貓的叫喚聲交織在一起。
四目相對,邢禹極力克制住沖動道:“我和你換,你去睡上鋪。”
楚北翎搖了搖頭,帶着剝繭的指腹蹭了蹭邢禹的虎口,“可我有點怕,不敢一個人睡。”
其實就算邢禹不來找他,楚北翎也已經打算去找邢禹,打算爬去他的床和他一起睡。
楚北翎不止認床,對周圍環境的适應能力也很差,一但換一個陌生環境,他就會渾身不舒服,需要幾天适應時間。
以前他覺得這種習慣挺丢人的,他也能堅持,畢竟過兩三天适應就好了,不是什麼大問題。
可面對邢禹,楚北翎發現他竟然可以這麼嬌氣和做作,菜不好吃,不行,冬天水太冷,調色盤不想洗,鞋帶開了不想彎腰系。
沒關系,萬事有邢禹。
就如同此時此刻,他非得賴着邢禹才行。
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發現,我們之間已經超出了朋友的界限,現在這樣不合适,邢禹在心裡這樣問。
邢禹緘口不言,楚北翎為達目的開始裝可憐:“阿禹哥哥,你真的忍心抛棄弱小又可憐無助的我嗎?”
——掙紮片刻,邢禹最終還是在他期待又可憐的眼神中敗下陣來。
他問:“睡你這裡,還是睡去上鋪?”
“上鋪吧。”楚北翎這樣說。
邢禹點點頭,起身,楚北翎掀開被子下床,邢禹讓他先上,等他爬上/床後,邢禹才爬上/床:“睡裡面。”
楚北翎挪了挪屁股,在牆邊躺下,宿舍床太窄,一個一米八的少年躺上去就已經夠嗆了,何況是兩個,一同躺下時,幾乎是肉貼着肉。
邢禹側躺着,快貼上護欄,而他身側兩天沒睡好覺的某個呆頭鵝,卷了被子翻了個身很快進入夢鄉,呼吸安靜而均勻,凸起的蝴蝶骨一聳一聳的動。
“……”邢禹僵在護欄邊一動也不敢動,楚北翎起伏的蝴蝶骨貼在他肩膀上,滾燙的溫度一點點傳遞過來。
他沉沉呼了一口氣,又往護欄挪了挪拉開兩人之間的負距離。
昏昏欲睡時,身側的呆頭鵝再次翻身,面朝他,而後伸手攬住他的手臂緊緊抱在懷裡。
溫熱的呼吸噴在他脖頸處,楚北翎凸起的某個部位有一搭沒一搭磨蹭着他的大腿,邢禹瞬間驚醒睡意全無。
而身側的罪魁禍首蹭了蹭他的胳膊,擡腳夾住他的腰,換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
邢禹身體一僵,呼吸連同心跳一起停了。
靜止片刻,邢禹漸漸回神,動了動身體試圖将某個毫無顧忌的倒黴呆頭鵝從懷裡弄出去。
不動還好,一動,楚北翎抱住他手的力道更重,邢禹咬了咬牙,用了點力氣再次出手将懷裡的人扯出去。
一睡一醒的兩個人在月色中無聲較勁,上鋪被搖晃的吱呀作響。
邢禹:“……”
宿舍的床看着并不結實,能承受住兩個人的重量已經算好,邢禹怕床被壓塌把下鋪的蘇北辰壓扁,無奈地呼了口氣。
最終放棄掙紮,任憑楚北翎為所欲為。
這種貼近又無處可逃的感覺,點燃邢禹心中的躁動,有那麼一瞬間他有點點後悔,剛剛心軟答應了楚北翎。
——太難了,喜歡的人就這麼近距離貼着自己,而他還要時刻保持清醒,克制住想要靠近與觸碰的心。
邢禹重重吸了口氣又郁郁吐出,他閉了閉眼又睜開,盯着雪白的天花闆念《大悲咒》。
邢禹幾乎一夜無眠,身側的人睡相實在不算太好,太會亂動了,且毫無避諱的将他當成藍胖子玩偶夾抱在懷裡,要不是有欄杆護體,他們兩個非得掉下去不可。
好不容易從他身側脫身出來,到另一側,楚北翎和身上有雷達似的,每次一換位,楚北翎都能精準貼上他。
一直到天空泛起白肚,邢禹才迷迷糊糊睡過去。
起床号響起來時,所有人掙紮起床,楚北翎迷迷糊糊起身,頂着一頂雞窩頭和他問早:“邢禹,早上好。”
邢禹用力捏了捏太陽穴:“早上好。”
同寝其他人倒是沒有太大反應,畢竟身為美術生的他們特立獨行且随性抽象,什麼事在他們眼裡都算正常,而且也不熟,隻淡淡掃一眼便瞥開視線自己該幹什麼幹什麼去了。
要換作西高那幫二百五,早就開始嗷嗷嗷怪叫了。
倒是蘇北辰站在床下看着他們兩個挑挑眉,半開玩笑道:“你們注意點影響,别亂來,我不想被壓扁。”
楚北翎見他這一副意味深長的模樣,不知道為什麼一陣心虛,連忙給自己找補:“睡兩天我就回去了,不是……”
他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你是不是……”想歪了。
楚小少爺再次住嘴,不知道為什麼他有種越抹越黑,解釋不清的錯覺。
他和邢禹兩個男生,能想歪到哪裡去?!
而踩在中梯的邢禹動作停頓片刻跳下床,掀了掀眼皮打量蘇北辰片刻,又擡眸看着楚北翎:“早上時間很趕,别太磨蹭。”
見楚北翎乖巧點點頭,邢禹才邁着長腿往洗手間走。
楚北翎轉頭問:“基地有規定宿舍的床不能兩個人一起睡?”
蘇北辰:“這到沒有。”
楚北翎不确定地問:“那你介意?”
未來有一段時間他們要生活在一起,确實不能不考慮他們下鋪的感受。
蘇北辰聳聳肩,不太有所謂:“我随口一說,你們睡一起随意。”
楚北翎剛想道謝,蘇北辰話鋒一轉:“但是這裡是公共區域,還是要注意影響,睡一起可以,但其他事不興做的。”
“……”楚北翎滿頭問号。
他怎麼聽不懂蘇北辰在說什麼,正想問,人已經消失在宿舍裡了。
下一秒,楚北翎反應過來,蘇北辰剛剛說的到底是什麼。
有病吧?!
他和邢禹都是男孩子,這合理嗎?!
楚北翎煩躁地揉揉頭發,爬下床,打算找機會和蘇北辰說,讓他不要随意拿這件事開他和邢禹的玩笑。
衛生間現在邢禹在用,楚北翎直接推門進去,在他身旁站好,擠好牙膏對着鏡子開始刷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