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楚北翎到底還是沒有發出去,又一次删掉,他将手機丢到一旁書桌,轉身去客廳在櫃子裡翻出油畫布,重新坐回畫架前。
盯着空白畫不許久,他動了動筆,開始創作送去畢加索大賽參賽的作品。
昨晚楚北翎睡覺之前黎書映沒有回家,所以不知道她昨天晚上究竟有沒有回來。
第二天一早,楚北翎起床,見書房門緊關,擡手敲了敲門,在房内黎書映說了“請進”後才推門進去。
“早餐在廚房,中午我要出去談項目晚餐前才回來,午餐你自己解決。”正在辦公的黎書映頭也不擡一瞬不順盯着電腦屏幕,藍光将她冷厲的臉龐撐得愈發嚴肅。
楚北翎:“過幾天要回新加坡,能不能帶我一起去?”
黎書映:“去新加坡我沒時間管你。”
這意思很明顯——不帶。
楚北翎不開心地癟了癟嘴:“我這麼大了,自己能照顧好自己,也不需要你時刻監管着我,再說平時你在新加坡也沒管過我。”
這時黎書映才終于舍得将她的目光從她那尊貴的項目上移開,擡眸看過來:“我沒管你,楚北翎想想再說話。”
楚北翎被她盯得無言,他想在争取兩句。
可他也知道自己就算大吵大鬧亦或者撒嬌黎書映也不會有任何反應,她決定的事,很難因為他人的一兩句話改變。
而一旦這麼做,他就隻會收獲黎書映冷聲提醒,這樣真的很難看,弱者是沒資格提條件的,發脾氣也隻會讓你顯得更懦弱。
楚北翎喪着腦袋:“我去畫畫了。”
“等等。”黎書映喊住他。
楚北翎回眸:“嗯。”
黎書映審視着他:“你是不是還有其他話要和我說。”
楚北翎抿抿唇,猶豫兩秒最後搖了搖頭。
少年心事複雜又深沉,那些無法言說的情緒與不知所措的悸動,互相打架矛盾地亂竄着——
而黎書映,新加坡知名投行總裁,他的媽媽,顯然不是一個能述說的人,要是他的父親還在就好了,他一定能告訴他要怎麼做。
黎書映問:“邢禹的大提琴呢?”
楚北翎:“他拿回去了。”
黎書映一針見血:“你想去新加坡和這個有關系!”
——雖然他想去新加坡是有想遠離不去讨邢禹難過和自己也冷靜冷靜的想法,可他也是真的很想和黎書映一起過一個除夕。
想她多陪陪他。
楚北翎:“媽媽,我是想和你一起過除夕。”
黎書映似乎也有些動容,靜默片刻說:“等明年看看,這幾年項目很多,你就算跟着我去新加坡我也沒辦法陪你,留在國内熱鬧些。”
意料之内的答案,可他還是有些失望,楚北翎垂下眸,低低應道:“我知道了。”
黎書映:“你要是覺得待在這裡無聊,我讓你趙叔叔送你去千島湖奶奶家?”
“奶奶還要照顧堂弟堂妹,算了。”他的臉和父親極其相似,奶奶每次看到他都忍不住想哭,堂弟堂妹也太不喜歡他到他們家還霸占了奶奶,他就不去讨人煩了。
楚北翎從書房退出去,回到卧室畫架前,這幾天,他半點創作思路也沒有,盯着畫布一個下午,也沒有憋出個所以然來。
楚北翎将畫筆丢進水桶,微信裡一堆消息,他一一回複。
林聽島問:【有創作思路了沒?】
楚北翎實話實說:【完全沒有。】
林聽島:【出去走走,去采采風多觀察,别總是悶在畫架前,憋是憋不出來什麼的。】
楚北翎應下,退出與林聽島的聊天界面,盯着邢禹的置頂一會兒,點了進去。
這幾天,他一閑下來就會點開邢禹的聊天框,打完字又删掉全部,打完字又删掉全部——
反反複複。
大多數時候楚北翎想不顧一切的告訴邢禹,告訴他我好喜歡你,想問問他,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樣,如果一樣,他想和他說,對不起哪怕知道這條路充滿荊棘,我還是想拖你下水。
有時候又覺得自己,應該在做些什麼掙紮一下,不要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更不該,也不能拖邢禹下水,如果他直覺沒錯邢禹也喜歡他的話。
一面清醒,一面沉淪,就像陷入非牛頓流體,楚北翎清醒地看着自己越陷越深,向前走一步,還是倒退一步,都是喜歡邢禹的沸點。
他是這樣喜歡邢禹,喜歡到不知所措。
邢禹盯着屏幕上方的‘正在輸入……’許久,始終沒有見到半個聊天氣泡出現在對話框内。
一旁正在做試卷的盛夏側目掃過來,“邢禹。”
邢禹擡眸:“嗯?”
他們幾個人中,盛夏和邢禹都是内斂且不怎麼愛講話的,來冬令營因為互相認識的緣故,總是待在一起,但卻說不上幾句話,大多數時間各自顧着自己手上的事。
盛夏見邢禹盯着和楚北翎的聊天界面心不在焉好幾天,想了又想,決定說兩句:“我覺得你應該和番番好好談談,畢竟……總要有人要往前走一步。”
邢禹:“我知道。”
他當然知道有人要往前走一步,邢禹也願意做那個先邁出第一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