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北翎做了很久很久的夢,夢見自己回到十七歲,熟悉的人,熟悉的場景,十年來,他會無數次夢到回到自己的少年時代。
可沒有那一刻比現在還要真實、清晰,就像他真的又重新走了一遍。
以至于等他驚醒時看到室内的環境——竟然分不清。
今夕是何夕。
正發愣,門外傳來腳步聲,随後室内燈亮了起來,緊接着邢禹朝他走過來。
“醒了?”邢禹将水杯放在床頭櫃在他身旁坐下:“感覺好點沒。”
“發生了什麼?”楚北翎記得自己敲了邢禹的家門,然後開門是十七歲的邢禹,之後……就是回到十七歲。
以至于現在,此時此刻發生什麼他半點記憶都沒有。
邢禹說:“你暈在門口。”不,确切的說,他一開門,楚北翎直接撲進他懷裡,然後就暈死過去。
沒發燒,也沒有其他毛病,就這麼暈了過去。
邢禹擡手捏住他的手腕,觸目驚心的冷渡到他身上,楚北翎怕熱,以前一有空就到戶外滿球場亂跑,體溫一向比他高些是個火熱的小太陽。
現在體溫竟然比他還要冷上幾分。
望着楚北翎搖搖欲墜,随時會被風吹散的模樣,邢禹問出那個早就想問的問題:“你是不是生病了?”
楚北翎避重就輕道:“來之前兩餐沒吃,可能有點低血糖。”
“真沒事?”邢禹眯了眯眼:“你昏睡了一天一夜,低血糖會這樣?!”
楚北翎扯扯嘴角笑笑:“真沒事,就是沒吃飯,低血糖了。”至于其他,楚北翎沒有說,也暫時不太想說。
邢禹擡手捏住他的下巴:“不好好吃飯,你還有理了,還笑。”
楚北翎有錯認錯:“下次不會了。”
邢禹松掉手上力道,輕輕騷撓了下他的下巴,無奈歎口氣:“飯做好了,給你端進來還是出去吃。”
楚北翎:“出去吃。”
邢禹點點頭,起身:“收拾一下出來。”
楚北翎到主衛,重新看到主衛那套藍胖子的洗漱用品,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如果不是許則易的,那就是給他的?!
楚北翎不太敢确定。
收起亂七八糟的猜測,簡單洗漱過後,他去餐廳找邢禹。
開放式的廚房讓人一眼就看到裡面的人在做什麼。
楚北翎看着流理台前邢禹忙碌的背影出神,不知道這兩天是不是沒有出門,他穿着深藍絲綢家居服,寬松休閑的設計,讓楚北翎想起同樣寬大的西高天藍校服。
當年他們的校服并沒有和偶像劇裡那樣是藍白配色,卻并不醜,相反穿在身上很好看,每當有大型活動時大片的人湧出去,和藍天連成一線,像流動的海浪。
但楚北翎始終覺得,所有人穿得都沒有邢禹好看,誰都沒有他内斂矜貴。
就如同現在,邢禹比少年時更加寬闊的肩膀,将同樣寬松的家居服撐得更有版型,更修身立體,褪去少年感後,舉手投足間都比從前多了更多的穩妥與擔當,越發矜貴。
少年時代總是假裝成熟,喜歡用衣服修飾來證明自己的成熟,也希望和大人一樣又酷又飒能很好完美的解決一切。
真到這一天,楚北翎才明白,他不是無所不能的,也不可能功德圓滿一步登天,而當年陳奶奶說的,不去做的遺憾,是有多麼讓他意難平。
楚北翎不想用二十七歲成熟的自己去批判欺負十七歲站在迷霧中央迷惘的自己。
——可他真的好遺憾,好遺憾。
鼻子一酸,眼淚奪眶而出,楚北翎擡手擋住臉,将眼淚擦掉,幹幹盯着邢禹晃動忙碌的背影。
過了一會兒,邢禹端着餐盤走過來:“發什麼呆,過來坐。”
菜品已經全部上桌,邢禹在他對面坐下,楚北翎拉開凳子跟着坐下。
邢禹調羹碰在碗沿,發出“咣當”一聲輕響。
他似是不經意間一問:“還有幾天就到除夕,什麼時候回新加坡?”
楚北翎突然很難受:“你在趕我走!”
邢禹靜默不語,悶頭喝了兩口玉米排骨湯,過了一會兒才說:“你的家,你現在的生活圈全在新加坡,過年期間所有項目都停了,留在國内有什麼意思。”
楚北翎:“我不記得你喜歡藍胖子,弄來藍胖子的周邊到這裡又有什麼意思。”
“是,我不喜歡。”邢禹掀了掀眼皮:“喜歡藍胖子的,一直都是你,就是不知道十年過去……你還喜不喜歡。”
十年過去,他早就不喜歡藍胖子了,也不可能和當年一樣,看到和藍胖子有關的東西就想收集過來,恨不得,整個家,他用得所有東西都和藍胖子有關。
隻是,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邢禹這話在楚北翎聽來,就像在問還喜不喜歡他一樣。
煙雨江南,永遠不會愧對這幾個字,綿綿細雨沒完沒了,潮濕又黏膩,似乎永遠不會停。
屋外又下起了細細密密的雨,水汽無孔不入的滲透進來。
楚北翎看着邢禹說:“我早就不喜歡藍胖子了,可我依然……”喜歡你。
後面的話,被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
楚北翎煩躁地‘啧’了一聲,垂眸看來電顯示。
是黎女士打來的遠洋電話。
“……”他不想接直接挂斷,緊接着電話又一次進來。
楚北翎再次挂斷。
反複幾次,對話總是被打斷。
黎書映不依不饒,楚北翎知道他不接,黎女士不會停的,可他也知道和黎書映說不通。
楚北翎并不打算多廢話正打算免打擾,避免再被打斷他和邢禹的對話。
對面的邢禹說:“先接電話,别讓黎阿姨等着急。”
楚北翎還是不打算接電話,他和黎書映現在沒什麼話可以說,他再次挂斷。
下一秒,黎書映電話再次進來。
這時邢禹說:“這兩天,黎阿姨的電話一直進來,你不接她可能不放心。”
楚北翎心頭一緊:“你接了。”
邢禹不答反問:“你在擔心,害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