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堅步伐很快,沒一會兒兩人就停在一間屋子前。
“這是哪兒?”洛長松問道。
廖堅沒回話,隻是哐哐的拍門,力度之大讓人懷疑他是來尋仇的。
隔了一會,院子裡還是沒有動靜,廖堅眉頭一動,手上動作停了下來。
洛長松剛想勸他輕一些,見他停下動作松了口氣,“是不是沒在家,我們……”
話還沒完,隻見廖堅後撤一步,單腿擡起猛地踹了出去,下一秒,随着一聲巨響和飛揚的塵土,木門不堪重負的躺到在地,成功陣亡。
洛長松目瞪口呆的和趕來開門的老頭對視上,那一瞬間,洛長松都不知道該先感歎廖堅的力氣大還是斥責對方的不講理。
但很明顯的,他沒有斥責的立場。
唐林生聽到有人拍門,放下飯碗就走過來了,眼看都要摸到門了,被那一聲巨響吓得往後跳,然後就眼睜睜的看着自家的木門往下倒。
看到廖堅那張兇臉的時候,唐林生絲毫不驚訝,甚至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畢竟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進來吧。”唐林生歎氣,無奈的招手讓人進來。
廖堅也毫不客氣,毫不在意的踩着門闆走了進去,壓出的吱呀響聲讓洛長松臉上表情變化一瞬,他手撐着寬厚的肩膀,看着兩人都習以為常的态度,第一次感受到了,廖堅真的是十裡八鄉都承認的惡霸。
藥房裡,廖堅手一松就把洛長松放下來,推到唐林生面前,“給他看看。”
唐林生坐在桌椅旁,“坐下吧,我給你摸摸脈。”
洛長松聽話的坐下,伸出一截細瘦的腕子,這時候才知道廖堅是帶他來看病的。
唐林生慢慢給他摸着脈象,眉頭慢慢皺起,“你這身子也沒什麼大病,就是哪裡都虛,脾虛胃寒,氣血兩短,這咳嗽氣喘的毛病也是五髒六腑疲乏帶出來的,好好養養身子就沒事了。我先給你開幾味藥調一下咳嗽的毛病。”
五髒六腑哪哪都疲乏,簡單來說就是,不像正常活人。
聽說這人是廖堅買回來的,怕是罪奴一流,不然也不會虧耗成這樣。
唐林生給寫了方子抓了藥,洛長松雙手接過遞來的小紙包,“多少錢?”
他有些為難,不知道廖堅會不會幫他墊付,不幫的話怕是隻能賒賬。
錢?
唐林生有奇怪的看了洛長松一眼,又瞅瞅旁邊叉腰站着的廖堅,臉上的肉抽動了一下,“沒多點東西,不用錢。”
“走吧。”廖堅嫌棄洛長松墨迹,拉着人就要走。
洛長松用力攥住廖堅的手腕停在原地,怎麼可能不用錢,且不說這時候有人吃都吃不飽,藥錢指定不便宜,光那修門的錢都得給了。
“藥錢還有修門的錢,您給算一下吧,我先賒着,下次給您送來。”洛長松道。
“不用了不用了,沒幾個錢,不用給了。”唐林生連連擺手拒絕。
“他說了,不用給。”廖堅面色已經有些不好了。
洛長松還是堅持着,哪裡是不用錢,分明是不敢主動收這人的錢,藥錢就算了,還把人門踹壞了,一點都不給像什麼話?
廖堅看了眼洛長松,從那雙黑白分明的眼底看到了些别的情緒。
帶着些不贊同的,輕視?
他沒看錯,不管是現代的洛長松還是那個金尊玉貴的洛長松都瞧不起這種看不給錢的行為。
廖堅扯扯嘴角,闆着張臉從衣服裡掏出塊碎銀子丢在桌子上。
清脆的響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唐林生看着那銀子有些尴尬,這惡霸的錢誰敢拿?
“留着吧,下次來拿藥的錢從裡頭一起算。”廖堅說完也不管洛長松了,大跨步往外走。
洛長松站在原地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剛才做的不妥當了,他和那惡霸什麼關系,能由着他這樣在外面落人面子?
不論是賒賬還是什麼,該私下來說才是,他這樣不止是打廖堅的臉,還是在給唐林生找麻煩。
“抱歉。”洛長松有些歉疚。
唐林生搖搖頭,花白的胡子下露出點笑,“人人都怕他,但他兇是兇,又不打平頭百姓,我現在不要他的錢,他也遲早會幫我做事還回來的。
這十裡八鄉的惡棍多着呢,搶錢白嫖的,打人鬧事的,但有廖堅的名頭在,總是能少些麻煩。”
所以?
“所以大家夥害怕他,但甯願給他交錢,隻被收一份可比被收幾份好得多。”唐林生說着推了推洛長松,小聲道,“他腦子直,你去哄哄就好說話了,快去。”
所以就因為害怕和不想招惹給這人慣出買東西不付錢的脾氣了是吧。
洛長松擡眸和唐林生對視,眼裡堆滿了情緒,理解,可憐,不屑,困惑,憋屈,糅合在一起,複雜又矛盾。
現代的記憶告訴他,這是再正常不過的,那個時代尚有蠻橫的混混,何況現在?
但這具身體十六年來刻在骨血裡的詩書端方把洛長松可彎可直的脊骨強硬的挺了起來。
惡霸就是惡霸,是惡棍,是混賬,洛家家風嚴明端正,欺男霸女危害百姓之人最讓洛長松看不起。
唐林生看懂了他眼裡的意思,擡手拍拍他的發頂,“他本心不如何壞,隻是無人能管,你若能将他拿捏住了,别讓他幹壞事,也算有本事。”
洛長松還沒想清楚就被唐林生催促着推出門了,他提着藥包看這個花白的小老頭,沒想到對方居然沒那麼怕廖堅,還給這人說話。
廖堅已經走得很遠了,洛長松不再想其他,小跑着去追人,一路都沒追到人,迎接他的隻有鎖上的院門。
洛長松喘着氣拍了兩下門,叫着廖堅的名字,一點動靜都沒有。
他也不氣餒,就這樣慢慢敲着門,嗓子難受就幹脆不叫了,隻是持續不斷的慢慢敲着門。
門一直沒開,但洛長松聽到院子裡頭的動靜了,他笑了一下,賭這人會心軟,“他們都在看我的笑話。”
這話出了沒一會,門開了,廖堅闆着張臭臉站在門口,目光越過洛長松往外一掃,那些探頭看熱鬧的人縮縮脖子,自顧自的假裝忙綠。
“哥。”
洛長松小小的喚了一聲。
誰是你哥。
廖堅一雙眼睛垂下來看他,黑沉沉的,“我還當你多厲害,結果還要賒着錢。”
洛長松也不說話,就這樣仰着一張笑臉看他,輕輕柔柔的笑,好看的緊。
*的,這小身闆又不能真給他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