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瞧見自己身上蓋着的白色鬥篷甚是眼熟。
“不好啦,将軍!” 一道身影火急火燎地直沖進院子,腳步未歇,朝着卧房方向狂奔而去。
誰料剛一擡頭,竟瞧見自家将軍正從屋檐上探出個腦袋。那急着要禀報的話,瞬間噎在了嗓子眼兒裡。
“将軍?您怎麼睡在那屋檐上頭啊?” 莊谷滿臉錯愕。
“咳,先别管我,你這火燒眉毛的,出什麼事了?” 方以岚從屋檐翻身而下,利落地站穩。
“對!運往甯邱的軍糧,在半道上被杞山上的那幫山匪給劫走啦!” 莊谷經這一問,總算是想起了正事,話語裡滿是焦急。
“山匪?”
莊谷這才趕忙解釋起來,因着甯邱剛被成功攻占,出于戍守的考量,王參将便分撥出一隊兵力駐紮在甯邱。
這麼一來,剛救濟給百姓的屯糧也不夠了,補給便需要從康饒運過去。運使想着兩地接壤,圖便捷就選了條近道,沒曾想遭遇了山匪,全被搶了去。
瑞甯與西翎兩國之間積怨已久,戰火綿延多年,國界邊境一帶向來動蕩不安。
在這種局勢下,一些略懂拳腳功夫的人便動起了其他心思,拉幫結派,瞅準時機占山為王,漸漸也形成一股股不容小觑的勢力。
平日裡,就靠着打劫官道上往來的镖車,官府押運的物資自然也不放過,劫掠後就遁入深山進裡。
山林地形複雜,官府屢次出兵圍剿,不僅毫無成效,還白白折損兵力,延誤了物資的輸送日程。長此以往,官府也無計可施,隻能不了了之。
說起這杞山的山匪頭子桓英,在這一片區域也算是個響當當的人物。
他本是隋州的一名百戶,在城門被西翎攻破之後,不忍見百姓慘遭戰火荼毒,索性帶着願意追随的鄉親上了山,落草為寇。
以往,他們向來專挑西翎的物資下手,可這次卻一反常态地對瑞甯開了刀。整整五百石糧食,全被他們一股腦兒劫走不說,還殺害了好幾個押送的民兵。
幾位将領得了消息,匆匆趕來侯府,商議此事。
“那山匪頭子本就是瑞甯舊部,不妨嘗試勸降一番,說不定能兵不血刃地解決難題。” 林副将率先開口提議。
另一位将領也附和道:“以往他們從不染指瑞甯的貨物,這次卻突然改了主意,這裡頭可能藏着什麼誤會,貿然出兵,恐怕不妥。”
王參将卻大力反對:“他們殺了我朝戰士,那就是實打實的罪犯,公然踐踏我瑞甯威嚴,即便收編回來,底下的将士們也怕是難以心服口服。依我看,直接點齊兵馬,一股腦兒沖上山去,把這幫山匪剿滅幹淨才是正理。”
方以岚靜靜聽着衆人各抒己見,手指有節奏地敲擊着桌案。
思索片刻,她沉穩開口:“先差人送封信上山,探探他們的口風,再做定奪。”
沒幾日,莊谷一路小跑着進了營帳,滿臉喜氣,手裡揚着一封信箋,扯着嗓子喊道:“将軍,山上回信了。”
方以岚展開信件,桓英的字句懇切誠摯,大意是隻要瑞甯這邊能夠妥善安置好杞山上的百姓,讓大夥都有安穩日子過,他便願意率部下山歸順,希望雙方見面商榷此事。
若真能将這股勢力招安,無疑是當下最好的結果。
衆将正琢磨着,林副将上前一步,抱拳道:“将軍,老臣昔日曾與杞山的桓英有過幾次往來,彼此也算熟悉,此次商談,不如就派老臣前去吧。”
“你能确定,他們信裡所言都能作數?” 方以岚從未經手過這類招安之事,忍不住道出心中的疑惑。
林副将仔細端詳着信件,反複查驗後,才笃定地點點頭:“将軍放心,這信上的字迹我認得,确是桓英的手筆。”
方以岚颔首:“那便有勞林副将跑一趟了。”
次日天剛破曉,晨霧還未散盡,林副将便領着一小隊精悍親衛上山去了。
方以岚始終放心不下,思索再三,她還是決定親率兵馬,在杞山腳下駐守着。
若桓英果真有意歸順,那麼在甯邱收複的消息傳來之際,便應即刻下山投誠才是。
但此人不僅未現歸順之意,反倒劫下了瑞甯的軍糧。一個百戶,豈會不明劫持軍糧的後果?卻依然悍然行事,着實令人想不明白。
不過,從林副将對桓英那笃定的态度也能推斷,此人應當是品行端正的。
眼下之際,也唯有靜候佳音了。
可過去許久,始終不見有任何消息傳回,山上一片死寂,卻也并未傳出刀劍相交的聲響。
忽然,一個灰頭土臉的士兵連滾帶爬地從山上沖了下來,人還未站穩,就扯着嗓子嘶喊道:“将……将軍,出事了。”
方以岚心頭那隐隐的不安終究成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