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駛過來時的大道，沿途的湖面被厚厚的冰層所覆蓋，風雪止息，灰蒙蒙的雲層散去，一絲金光冒出天際。

中午時分，袅袅炊煙升起，屋舍内飄出烤肉還有面包的香味，楊柚趴在車窗邊，饞得一個勁地聳動鼻子。

等他回過神來，發現馬車正駛在一條陌生的道路上。

“我們不回公爵府嗎？”楊柚扭頭，他清楚這條小道并不是回家的路。

“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我想帶弗爾去一個地方。”

伯倫笑笑，從旁邊的儲物櫃裡掏出一把鲸魚骨梳，耐心為楊柚梳理起被風吹亂的頭發。

打結的發絲被梳開，及腰的長發被伯倫用一根天藍色的綢帶簡單束起，楊柚看着鏡中清爽許多的自己，突然好奇他們究竟要去一個什麼地方，值得少年這般鄭重。

馬車駛出城外，來到一座小山附近，楊柚跟随伯倫下了車，山間沒有開辟車道，他們要徒步爬上去。

走過蜿蜒曲折的山路，厚厚的積雪滲透鞋子，褲腳濕淋淋的，楊柚不僅不覺得冷，反而還熱騰騰地喘着氣。

爬了十多分鐘，楊柚終于撐不住了，他一屁股坐到地上，說什麼也不肯跟着少年上山。

“弗爾，再堅持一下好不好，我們馬上就要到了。”伯倫溫聲哄道。

“要去你自己去，我要回家，累死了，穿這麼多還要爬山。”

楊柚拍拍屁股就要掉頭走人，伯倫見狀，連忙攔住對方。

“等等弗爾，我們馬上就要到了，再堅持一會可以嗎？有個人我無論如何都想讓你見見。”

“我一定要見這人？”

伯倫鼓起腮幫子，重重點頭。

楊柚疑惑，“為什麼？”

“她是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在去斯圖亞特之前，我想讓她見見弗爾。”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楊柚不好拂對方的面，隻得點頭答應。

二十分鐘後，兩人抵達半山腰，楊柚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他看着伯倫走向一棵被冰雪覆蓋的月桂樹。

樹下伫立着一座墳茔，灰色的墓碑在雪天下格外清晰，淡淡陽光融化了石碑上的細雪，楊柚走上前，看見了一串石刻文字。

【吾妻露米娅·蒙特斯潘之墓】

楊柚抿了抿唇，意識到墓主人的身份後，他什麼也沒說，默默跟着前方少年一同清理起墳茔周圍的積雪。

大概是因為有旁邊的大樹遮擋，碑上并沒有多少雪塊，楊柚繞到前方，忽然發現石碑下放着一束燿燿綻放的雪色金雀花。

花色與周邊的雪地融為一體，要不是楊柚眼尖，可能還根本發現不了有這樣一束花朵。

“看來有人先我們一步來過了。”伯倫笑着撣去碑上薄薄的一層雪。

“誰來過了？”楊柚下意識追問。

“一個奇怪的人，總愛留下一束雪色金雀花就消失不見，大概是母親的朋友吧。”伯倫拾起花束，“或許是那個人也說不定……”

墳茔周圍沒有見到落葉枯枝，應該是事先就被打掃過一遍。

兩人草草清理掉今早落下的雪花，楊柚坐在墓前，聽少年講述他和母親的故事。

溫潤的嗓音飄過山坡，像一陣久遠而又苦澀的風，楊柚看着情緒低落的少年，忽然抓起了一抔雪。

“伯倫！”

雪塊從天而降，冷不丁地砸在少年的腦袋上。

楊柚指着茫然失措的少年笑個不停，“好笨啊你，都不知道躲開。”

趁伯倫失神的空擋，楊柚光速搓好五個硬邦邦的雪團子，像丢炮彈一樣唰唰朝前擲過去。

伯倫躲閃不及時，被砸了個正着，連吃幾發炮彈的少年被成功激起怒火，他迅速抓起地上的雪塊，朝楊柚丢了過去。

見對面開始反擊，楊柚一撒丫子，跑到樹後面躲起來。

“站住弗爾！”

“傻子才會乖乖聽話呢！”

楊柚靠着周邊樹木打掩護，壞心眼地捉弄起追來的少年。

雪球從四面八方襲向伯倫，楊柚不斷變換掩體，讓人捉摸不透他下一秒會出現在什麼地方。

連吃好幾個大雪球，伯倫似乎也摸出了點規律，他很快找到楊柚藏身的樹幹，兩人就地展開一場扔雪球大戰。

速度慢一拍的楊柚發現扔不過對方，轉身就要跑，豈料伯倫緊追上來，一拉一拽，兩人雙雙滾落山坡。

楊柚吓得閉上眼睛，刺耳的風聲嗖嗖刮過，砰地一聲，滾動突然停了下來。

雪地被砸出個深坑，兩道急促的喘息在空氣中飄蕩，宛如暴風雨後浮動的深海，楊柚靠在伯倫肩上，難為情地指指自己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