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剛分曉,一輛馬車駛出默其頓府,穿過無人的街道,車輪滾滾向前,巍峨的城牆被馬車遠遠甩在了後面。
三天後,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楊柚終于抵達了曾經的故地。
與兩年前相比,帕羅斯似乎沒什麼變化,楊柚透過車窗遠眺,守城士兵正在盤問進城的人,快要輪到他們時,楊柚鎮定自若地戴上頭紗,他已經事先換上茶娜夫人準備的裙裝,一套衣服裹得嚴嚴實實,外人很難看清他的臉。
由于他們的通緝令還未撤銷,楊柚不得不做此打扮混入城内,這麼多年過去,兩個消失多年的人突然出現,料誰都想不到,士兵們對車上坐着的華貴婦人并未起疑心,加上有車夫的幫助,馬車很快就被放行了。
一路過來出奇的順利,楊柚看着熟悉的街景,不禁感慨萬分,帕羅斯是道森家的地盤,年幼時他與蓋文交好,曾數次被他邀請到自家府邸遊玩,不過楊柚每次都會帶上伯倫,蓋文對他友善,但偏偏不怎麼待見伯倫,見到後者往往沒什麼好臉色,幸而楊柚在場,兩人總會打鬧一番又和好如初,大概孩子間的友誼就是如此反複無常。
楊柚回憶過去,那時三人的關系不說有多好,但好歹稱得上是朋友,如今兩年多過去,雙方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現在的蓋文還願不願意見他都是個問題。
如果被拒絕他這趟就白來了,楊柚想盡可能努力一下,鐵衛騎士團是最接近國王的人,若能說服蓋文加入,他們的勝利指日可待。
馬車繼續向前,不多時便來到了接頭地點,一幢靠近天鵝山腳的紅房子。
因為距離山體極近,購買生活物資可能不太方便,所以大部分人都選擇住在帕羅斯的主城區附近,而天鵝山位于遠離主城區的約克小鎮,人煙本就稀少,方圓百米幾乎沒有其它住戶,楊柚下車張望,忽然後背一疼,不知被誰拍了下。
清朗的笑聲落入耳中,楊柚回頭,一具黑影直撲他的面門,雙腳騰空,他被人給抱了起來。
“弗爾小學弟,我們又見面了!”
對面的人哈哈大笑,孔武有力的臂膀箍住楊柚,像甩幹機一樣原地轉圈起來,楊柚頭暈目眩,就在他以為自己要被離心力甩出去時,那人終于停手了。
楊柚跪在地上狂吐,等胃裡的東西都吐得差不多了,他才分神去看剛剛的罪魁禍首,豈料短短一瞥,倒把他看愣了。
“雷...雷蒙學長?”
青年臭美地彈了下劉海,“小學弟,多年不見,學長又帥了不少吧。”
楊柚驚訝地瞪大眼睛,“雷蒙學長,您怎麼會在這裡?”
“你不是來找帕羅斯的接頭人嗎?”
“難道你就是....”
雷蒙打了個響指,“不錯,我就是茶娜夫人的禦使,專程在這裡等候你。”
楊柚回頭,送他來的車夫正彎腰站在一旁,态度恭敬,看來茶娜夫人所說的接應人就是雷蒙學長。
吩咐車夫照看好馬匹,楊柚跟着青年走進紅房子,在帕羅斯的這幾天他會暫時住在這裡,放好行李,兩人來到窗邊。
雷蒙端起茶杯,詢問楊柚打算怎麼接近蓋文,後者停頓許久,反而問起了青年這些年來的生活。
楊柚很想知道他們離開帕羅斯後,雷蒙學長過得如何,他一直都清楚對方喜歡莉娜姐姐,但為了救他和伯倫,莉娜姐姐死在了萊恩手裡,這次意外重逢,青年的出現再次喚醒楊柚心底的愧疚,如果沒有他們,少女或許能好好地活下去。
談到過去,青年罕見地哽咽兩下,緩緩把杯子放回桌上。
“她離開後,我拒絕了宮廷騎士一職,盡管古斯塔夫老師極力推薦我加入鐵衛騎士團,但我還是沒有去,最後我選擇留在學院,成為茶娜夫人的助手,幫助她管理學院的大小事宜。”
楊柚頓了頓,“那...那你過得還好嗎?”
“一切都很好,除了有些....寂寞?”青年笑笑,“那種感覺我也說不上來,總覺得離開了她,我好像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來。”
“你還愛她?”
雷蒙苦澀地笑笑,“弗爾,我已經忘記了,我忘記了她的模樣....”
“幾年過去,記憶會消退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是嗎?”雷蒙擡手撫上胸膛,“可這裡卻始終殘留着什麼,總有一天,連它也會消失吧....”
記憶一天天淡去,曾深深刻在雷蒙心中的人也抵不住時間的沖刷,他開始記不清那人的模樣,記不清他們相處的點點滴滴,雷蒙知道自己生病了,一種名為‘遺忘’的病,直到他忘記一切,隻剩下這具空蕩蕩的軀殼時,這種病才會痊愈。
大風刮過,從窗外吹進來幾片金色花瓣,淡淡的金雀花香萦繞在他們周圍,一如往昔那般,楊柚看着怅然若失的青年,久久沒有說話。
...... …
翌日,道森公爵府,休假回家的蓋文于下午時分收到了一封密信,沒有署名,内容暧昧不清,讓人摸不準寄信人的目的。
蓋文翻過信封,上面粘着一朵被壓扁的金雀花。
“送信人是誰?有說什麼嗎?”蓋文扯下花朵,詢問底下的侍從。
“回少爺,那人是個生面孔,小的也不認識,他隻讓我将信交給您,還說您一看就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