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陰雨天,我記得很清楚,離開商場時天空烏雲密布,豆大的雨珠砸在一幢幢灰色建築上,發出清脆的啪嗒聲,人們步履匆匆,仿若光影一樣在我眼前交替掠過。
瓢潑大雨吞沒了人潮,短短幾分鐘,原本擁擠的街道瞬間變得空曠無比,頭頂的紅綠燈還在不停閃爍,我站在公交亭下,靠着一塊短小的遮闆躲風避雨。
司機正在把車開過來,我點開手機,準備處理早上遺留的消息時,那名青年出現了。
他撞倒了我,手機掉入水坑,青年不住地向我道歉,他的臉被雨水浸沒,渾身濕答答的,嘴裡還不停喘着粗氣,仿佛剛剛經曆一場長跑。
我撿起雨傘罩在青年頭頂,他感激地沖我笑笑,轉頭幫我撿起手機。
“對不起啊,雨有點大,我沒看見前面有人。”青年把手機遞給我,“屏幕好像沒壞,其它你檢查檢查,有問題我賠錢給你。”
很少遇見如此直率的人,我微微一笑,告訴他不用賠錢,青年似乎為省下一筆賠償費而感到高興,他再次為剛才的沖撞道歉,得到我的原諒後,青年從包裡掏出一把還未拆封的傘。
“給你,路上新買的。”青年把東西遞過去,頗有些不好意思,“我記性不太好,忘記包裡本來就裝有一把,我拿這麼多也沒用,新的就送給你吧。”
我猶豫半晌,最終收下了這份意外禮物,淺棕色的手柄,傘面布滿卡通印花,我盯着上面那隻舔蜂蜜的熊,陷入長久的沉思中。
青年離開後不久,我撿到了一本書,粉色封皮,掉在那人剛剛摔倒的地方,恰在這時,接我的車來了,我不得已把書帶回家,想着過幾天看看能不能還給那名青年。
那是一場意外,撿到那本書的我和書的主人,兩條直線并行的線路,因一場大雨而産生了命運般的交彙。
異狀發生在當天晚上,随意翻閱幾頁後,我把書擱在床頭,準備關燈睡覺。
如果有人做過夢,大概就能明白我的感受,那種仿佛幻境般能使人沉醉的奇妙感受,夢裡的我完全成為了另一個人,我在那個世界出生,在那個世界長大,現實的我漸漸變得模糊,而夢裡的世界卻越發清晰起來。
我忘記了21世紀的自己,在夢的世界,我擁有了新的名字和一具人偶,他是父親送給我的,在往後的陪伴中,他成為了我不可或缺的,勝于生命般的存在。
我愛他,為此我願意奉獻自己的一切,但當我從夢裡醒來,現實與虛幻交錯,我變成了21世紀的我,夢裡的一切仿佛黎明前的泡沫,光照耀大地時,他就消失了。
做過夢的人或許能明白我的痛苦,從名為‘現實’的世界醒來,夢裡的故事就會如潮汐般褪去,且不留一點痕迹的消失在記憶裡,我們會随着時間遺忘夢,遺忘那個曾經真實的世界。
我隐約記得昨晚我愛上了一個人,但我卻記不清他的模樣,白天辦公時,我習慣性地将那本書帶到公司,因為每當翻閱它時,記憶中的一部分便會浮現出來。
書上的文字似乎發生了某種變化,我清晰的記得,昨晚閱讀的内容和現在看到的是不同的故事,它在書寫我的夢,我下意識這樣覺得。
花費半小時閱讀,卻發現故事沒有結尾,從中間部分開始,後面的頁數全是空白的,我在網上查了下,順利找到這本書的電子版,然而令人失望的是,盡管裝幀一樣,書名相同,裡面的内容卻截然不同。
我手中的這本書沒有作者,也沒有出版社,它像是世界故障的産物,憑空出現在我的眼前。
對這本書的研究還在進行中,當天下午,按照行程我來到一所學校,本打算視察一下拍攝環境,不料竟遇見了那個人。
一個年輕男人,眸子黑的發亮,熟悉的五官總讓人覺得似曾相識,我抓住他,迫切想知道對方的名字,但青年似乎很害怕我,他像兔子一樣逃掉了。
離開學校前,我找校長要到了他的資料,非常幹淨的履曆,對方似乎才畢業不久,比我小了整整六歲。
命人去查那日的監控,我回到家繼續研究那本粉色小書,翻來覆去地看,我仍舊不清楚這本書到底藏有什麼秘密,無論怎麼翻看,它就是一本普通至極的書,沒有任何玄妙之處。
淩晨一點,我放下書上床休息,當晚我便開始做夢,夢見自己被關在一棟暗無天日的房子裡,浮塵将我掩埋,黑暗日夜伴随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