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愛吃還是沒吃過?”沈幼宜呼了口氣,鼓起勇氣問。
反正她在繼父口中聽到的,繼兄從小便嚴于律己,除了看書練武,沒有旁的愛好。就連吃食上,也從不挑剔,不過是按部就班地廚房做什麼他便吃什麼。
所以她猜測糖葫蘆這類的零嘴,繼兄定也從未嘗試過。沈幼宜突然就覺得,年幼失母的繼兄有點可憐。
崔絡久久不語,沈幼宜又開始心裡發虛了,舉着的胳膊也有些泛酸,她眼巴巴瞅着他:“兄長剛送了我馬,我也沒什麼好回報的。你就嘗一個吧,若是不喜,剩下的放着不吃便是。”
繼妹又提起馬的事,說明心中還惦記着。她一雙靈動的雙眸可憐兮兮的,崔絡狠不下心,接過咬了一顆。跟他想的一般,酸甜口味,不難吃但也談不上喜歡。
沈幼宜見崔絡吃了一顆便沒了後續,心裡記下,繼兄不愛吃糖葫蘆。
他們回府沒多久,方才買下的白馬也送了過來,沈幼宜叫她藍霧。她正稀罕着藍霧,接下來幾日都是騎着她練習馬術。
繼兄教了她有半個月,沈幼宜便出師了,天天纏着四姐姐崔雪珠跟她一起去跑馬。轉眼間,崔雪妍的及笄禮要到了。
用過晚膳,洗漱過後,崔雪妍靠在窗邊,由着婢女給她絞頭發。
婢女道:“後日就是女郎的及笄禮了,三娘子最近可要好好休息,省得那天精神不濟。”
崔雪妍興緻不大,奄奄兒的:“随便吧,反正她為了自己的名聲,也不會太過糊弄我。”
這個她,說的自然是沈幼宜的母親陳清芷。
婢女見崔雪妍神思恍惚,想到收下的那一枝金簪子,咬了咬唇,試着問:“女郎是不是想起姨娘了?”
崔雪妍一咯噔,随即低聲呵斥:“父親不許府裡提姨娘,往後也不要說這樣的話了。”
她想又如何,姨娘犯了錯,父親不會讓她回來的。
“屋裡就我們兩個,女郎不用這麼小心。奴婢就是替您委屈,及笄禮這麼重要的日子,親生的母女卻不能相見。待到後頭您出嫁,怕是也孤零零一個。”
婢女說着便低聲啜泣起來,繼續道:“姨娘便是犯了錯,也罪不至此,這麼多年便是贖罪也贖完了。女郎何不趁着這次機會去國公爺面前提一嘴,說不準就把姨娘接回來了?”
崔雪妍因着這番話心跳漸漸加快,當年她還不到十歲,隻知道姨娘犯了錯,卻不知具體是什麼錯,父親就把她送到了莊子上思過,不僅不許自己前去探望,還把她身邊伺候的仆婦婢女全換了一遭。
這麼多年,崔雪妍心裡一直都傾向于姨娘沖撞了嫡母,才惹得父親不快,所以她讨厭沈幼宜。若不是她們母女倆的出現,她跟姨娘不會分開,她仍然會是父親唯一疼愛的女兒。
一個寡婦帶着個孤女,憑什麼一來就搶走了父親,搶走了她們母女的好日子?
婢女見崔雪妍神色動搖,繼續添火:“夫人到底不是您的親生母親,您瞧她給您挑的夫婿,都比不上二房的四娘子呢。就那個刑部郎中,不說寒門出身,還有個老母和一雙弟妹靠他接濟,奴婢怕您到時嫁過去,還得拿自己的嫁妝貼補他。”
崔雪妍咬唇:“到底是個五品官,還在大哥手底下做事,況且這也是父親看好的人選。”
旁的她要麼嫁給高門大戶裡的庶子,要麼嫁到沒甚實權的伯候府,到底是庶女的身份,叫她吃了虧。不然她未必不如二堂姐,就是王爺的正妃也做的。
隻不過崔雪妍嘴上如此,心裡頭還是有些不甘,漸漸的被婢女的話動搖了。不管怎樣,姨娘能回來,就多個人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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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沈幼宜給繼父和母親請過安,就見旁邊坐着的崔雪妍沉默的不對勁兒,一臉的欲言又止。
過了會兒她忽地朝繼父開口:“父親,女兒想求您件事。”
崔臨詫異:“何事?你先說來聽聽。”
崔雪妍見沈幼宜是不打算走了,閉眼豁了出去,低聲道:“女兒的及笄禮,我想叫姨娘回來參加。後頭跟陸将軍相看,也想叫姨娘見見。”
她話一出,崔臨的臉色就沉了下來,問道:“你姨娘給你遞了信,是她叫你這麼說的?還是身邊有人教了你?”
早不提晚不提,怎麼偏偏在這個時候提了起來,崔臨很難不懷疑有人挑唆了她。
王氏是發妻去世後老太君做主納進來的,崔臨不待見她,對這個唯一的女兒卻是疼愛的。後來王氏犯錯,他也沒有遷怒這個女兒,夫人這個嫡母更是從未虧待過她。
但王氏心術不正,以免把女兒教壞,他才不許她們母女見面。
崔臨看了陳清芷一眼,他當年答應過,會給她個交代,如今便不會輕易的再叫王氏回來。
父親不說話,隻黑着張臉,崔雪妍頓時心死了。既恨父親的無情,又恨沈幼宜的母親把父親迷的團團轉,一點不顧念跟姨娘的舊情。